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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9月12日星期一

在浪跡中尋找感動

同志的生活,都像一張張沖洗在正片的照片,你可以看到彩色珣燦的繽紛,但在真正的另一面,卻刻印在黑白底片中,由光影線條織梭而成。沒有人願意去審閱,我們更不會攤出來示眾。

因為,這都是不能曝光的。曝光後,就毀了。

正與負,陰與陽。同志置身在綱常人世的陽界,拒絕向婚姻制靠攏,坦然面對孤寂時,在暗影裡卻另形一幅靈與肉,一幅肉體,兩幅靈魂,這就「陰界」的法則。

但在這兩極的遊離掙扎中,同志往往會變成無根性。像蒲公英一般,非常植物性地飄遊遠播,而不會停下來,你會忘了自己,忘了什麼是孤寂。

我的好朋友裕奇,已到日本生活4年了。上週他從日本回大馬收集資料來完成碩士論文,之後就會再回日本開始真正的上班族生涯。

他帶了一大堆的照片簿與我分享他在工讀之餘,一邊自助旅行日本南部的記錄,停格了的畫面,停頓了的時光,都烙在正片中。

那簡直是一堆假的明信片!我心裡這樣地吶喊著。

我如此置疑否決的態度,是因為那山旖水麗、亭台樓閣與藍天白雲的景致,與以前掛在日歷上的日本風景照,或是明信片才會出現的,怎麼會輕易地跑進了我手上實實在在的相片簿裡,而那正是裕奇在沿途上的所見與所聞。

我說,我不相信有這樣清澄澈淨的小溪流水,還有一輪在暮色沉浮的夕陽。我驀然察覺自己原來不曾看到真正的日出與日落。

裕奇說,是啊,我看了真的很感動。

感動。

我似乎沒有被景色感動過。2004年去桂林時,確實有一種匪夷所思的驚嘆號,但是桂林的山水是瑰麗華美的,我只覺得見到一顆寶石一樣,你只會驚呼,但無法真正地去感動。

但感動是心裡一直盼想著的,突然出現在你面前時那種心靈沖擊與悸動,你不能唾手可得的,可是一剎那間卻伸手可及。

(我想起九厘米先生了。我忍不住地想起那時第一次,我竟然可以觸摸到他的身體時,具體來說,就是有這樣一種感動,我在還未真正親近他時,對他的身體存有一種憧憬。)

裕奇談起他喜歡自己一個乘搭火車,悠悠然然地在沉緩中渡過分秒,還有留意著窗口出奇不意出現的鄉野田園美景。

這些,都是我在小說中看回來的心靈感受。這次,再一次聆聽起來。我能不能相信,自己可以像裕奇一樣地遠行與流浪?而一個人旅行,到底會有多孤寂?

然而,我的問題,並不是我一個人持有這樣的想法?連裕奇的母親一直都問他:你怎麼可以一個人去旅行?

他轉述,「後來,我媽見到這些照片,她就沒有多話說了。」

但裕奇的母親到現在還是放不下另一個問題:幾時會有女朋友?

女朋友?我也答了這問題不少遍。但是,沒有一次的答案是真心與真實的。

我與裕奇一樣,都需要以撒謊來面對這些盤詰,儘管我也想以誠相應。我會答:沒有時間談戀愛、現在的女子愛抽煙和講事非、失戀過了、父母婚姻不美滿讓我有恐懼症等等。

不過,裕奇似乎比我更幸福。他的母親有一次不勝其煩地追問他幾時會有女朋友後成家立室時,裕奇沒有答腔。但他的父親卻輕描淡寫地為他接話了:「他不喜歡『這些東西的』。」

(這些東西可以是:婚姻或女人,而單身主義已日益抬頭,總不會被稱社會獵巫般打壓,但都是非常委婉卻直截了當的說詞,這是一種說話的智慧)

即使裕奇的日本大學教授到訪大馬時,裕奇的父親負責接待,聽到教授對兒子提出類似的疑問時,也代答說:裕奇是不會結婚的。

裕奇說,他的父親對他的性取向一清二楚,可是,從未宣揚,心而不宣,適時為兒子解圍。

「我聽了真的有些感動,原來我的父親這樣明白我。」裕奇補充。

有時一些不言而喻的答案,往往就是令人感動的時候,這需要一種諒解。


所以,請不要問我:你不會感到孤單嗎?你不會感到想兩個人結婚幸福嗎?我都想,我更想我的生活多一些幸福、獲得他人的諒解。然而,我是無法將生活的底片攤開出來,屆時我就會暴光而消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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