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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3月2日星期二

茫茫(二)

前文

凱霖將車子駛到靈區的一間kopitiam中,他是慢悠悠地找尋著停車位,事實上在餐館前正好有一個車子。我說,「這位子恰恰好留給你。」

但凱霖無動於衷。我看著他的神色,就像不愁沒有停車位一樣,而且,我覺得他是相當低調,不想在眾食客面前走下車子來。

于是車子又轉了一個圈子,我看到遠處有一個位子,「那兒有位。」

「不好,要走很遠。」他說。

事實上那只是三兩分鐘的步行距離吧!然後我就不作聲了。車子轉了第二個圈時,走回原路了。那個餐館前的位子還空著。

這時我看他已不耐了,所以,就嘗試停泊進去了。

opps…我沒想駕寶馬的壞處就是,無法伸縮自如,即使那是威猛的大丈夫。這側邊的停車位根本不足空間讓他將車子駛進去,否則就會碰觸到其他車子了。

凱霖只好放棄。過後再走前一些,他又嘗試要停下車子,我捏了一把冷汗喊停,「你駕的是寶馬啊!這位子不適合你。」我說。

終于找到停車位後,我先下車,看著凱霖走出車子──終于可以看到他的全貌了。原來,他的身材是一般,如果給我在健身中心裡看見他,我會打40分,因為他的肚腩已不及格了。

但是,拜金主義者會想,誰會管呢?他駕的是寶馬呢!(這車的價格足以讓我買一間單位居住養老了!)

相對地,我看他,他也看到我了。雖然之前大家如同傳統作法交換過身高體重等數字,然而並肩齊行時,看到的就是整個配套,而不只是數字而已了。

我們步入餐館內,我發覺他還是臉有惶色般的,有些不自在。到底他在想什麼?他似乎一直在掩飾著東西似的。

我們又揀錯了位子,這是我首一回來到這家餐館,對其地理位勢當然不熟悉,而原來那桌位的背後屏風,是一間廁所或之類的,總之就是有人進進出出,我連問了兩回,「那該是廁所吧!」

「不,那是一間房間之類的。」凱霖答。

後來,我建議換桌了。然後,開始點菜。他點了阿三叻沙與美祿冰沙──天啊,這飲食是完全相沖的呢,一冷一熱、一酸辣一甜膩,怎麼可以這樣搭配呢?

You are what you eat。難怪他有一個肚腩。我心暗想。



我在燈光下,足以可以好好地看看他的容貌了。原來他是一個「滿目瘡痍」的人,或是當年青春痘肆虐過的痕跡。但從他這樣喝美祿冰沙與阿三叻沙的口味來看,他的體質應是熱底,才選擇要喝凍飲來消減體內的熱氣。

他的樣貌也沒有典型的馬來人樣,我猜想他的祖宗是有印裔血統的吧,他就是帶有一種淡淡的非馬來人輪廓。

我在打量與思索時,凱霖在點菜五分鐘後已拿出他的IPhone出來。這已是一個不良跡象了,當一個初約會的男人寧愿對著一架智能電話多過對著你,你還有什麼價值?

我看到就開始檢視著facebook等之類的,然後又寫短訊。我就這樣打量著,身子坐得板直的,我覺得我像一個監考官。那我也不甘示弱,也拿出我的Iphone出來了,就裝作上網,事實上,我是希望雙方都將時間花在對方身上,而不是一台手機。

這時候,我就看到他的無名指上,有一個指環

Not again! F***!

「看來你的手指有一段故事要說呢!」我說。

凱霖微微一笑,不答話。是故作優雅,還是迴避呢?

不過,後來我們還是展開了話題。話題的重點是他的男朋友打來後,而開始。



你可以看見一個人在與另一個喜歡的人說話時的表情變化,是多麼地悸動,因為你彷如可以感受到那個人的甜蜜與陶醉。

凱霖是笑得非常燦爛地說著話,「唔…吃著飯咯…沒有啦,與朋友一起…你怎樣?…哦…對,你有替我bank in那張支票了嗎?…好好…你早些休息。」

與男朋友通過電話後,他才開始交待著他與他男朋友的事情。但他用的是partner這字眼。「他平時有來我家過夜。他工作地點就在我們家附近。這個週末他要回家鄉一下,因為他的母親……」他像熟朋友一樣,將他的男朋友的生活問題也告訴我了。

接著,他打開話匣子了。

「他是一個非常保守的人。比我還保守!」

「我們聊天聊了近幾個月後才出來見面。我們是透過IRC認識的。過時?我不知道,但我是用IRC的。你是我第一個通過GRINDR認識的人。」

「那天我有告訴他有這樣的APP,他有些生氣呢,他沒有Iphone,他怕我出去玩。」

「有多少個男朋友?哈哈。過千吧!但是,他是我真正的第二個。」

「我們在一起兩年了…我見過他的父母,他也來過我的家,在開齋節時。」

「對,他是一個華人。我的經歷是,除了第一個與我搞的人是馬來人之外,其他的都是東方人──韓國、日本、華人。」

在對談中,我似乎消失了。因為,我覺得我在做著第三者,在聆聽著一對快樂伴侶的故事。雖然他坐在我對面,但我感覺到非常地孤獨。

我覺得椰漿飯的陰影仍然縈繞著我,以前他就是這樣不停地向我述說他與他前男友之間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是否是過于精明,還是我會逗人說話,我開始獲得許多關于凱霖的故事。

「你看我幾歲?」他問。

「唔,剛才你提過你畢業20年了,而我也是30歲出頭,那麼你應該是在30歲未,接近40歲吧!」我說。

「別用剛才那些我說過的話來推斷啊!」

「那麼,撇開這些前提的話,我覺得你是25歲。」

凱霖似乎滿意我的答案了。「哈,你說謊。」

「是的,我在說謊,事實上你應該只有20歲吧!」我說。

後來,我連他的原名也猜到了。凱霖說,「你這個人猜東西蠻準!」

其實我還對他有許多有大概的想法,但我就不多說了。

我們過後有聊到其他話題。事實上,我發覺他似乎不善用英文表達似的,總之就是他說話時,總會卡在中間似找不到字眼,于是,我就為他接話、歸納與總結他的說話要點。

到後來,他還是拒絕告訴我他是在哪一間公司做事。只告訴我說他是一名工程師。

「工程師有很多種啊!」

「我是做xxx的。」

「哦,那我想你是在xxx公司做事。」我說。

「怎麼說?」

我將我的推論又說出來,他又是那種不置可否,無可奉告的樣子。是我猜中了嗎?還是他不甘這樣容易地被識穿?



在臨走前,他已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枕在腦後,突出了那大肚腩,他起身走路時,我清楚看到他的T恤後,已是褶痕處處了,這是懶人坐相。

這一切告訴我:此人對你是沒有興趣了。

我們的話題沒有觸談到任何有關性暗示的課題。在回程中,他終于問起我對上一次的感情事了。

我不知道椰漿飯是否是屬于這範疇呢?但我發覺自己沒有話題了。我只有消費著我與椰漿飯的故事,將它化作一個愛情與戀愛故事。

可悲的是,我與椰漿飯之間好像不是這一回事

「為什麼你們會分手?」

「因為他不誠實。」

「怎麼說?」

「因為…BLAH BLAH BLAH…」我補充,在感情上玩threesome我接受不來。

「為什麼?」

「因為大家都失去了應有的注意力。」

「你喜歡你之前那位的什麼?」

「他是一個會關愛他人的人。」

「哦。」

凱霖在回程時,也突然冒起一句話,「歲月過得匆匆。」

「因為你快踏入40歲?」

「這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但物質上你似乎都不缺乏什麼了。你還有一個伴侶。」我說。「所以就快樂地活在當下吧!」

「對。」

車子駛著駛著,穿過了層層的交通燈,闖過了綠燈,又遇上了紅燈。走走停停間,我述說著我的故事。

我發覺我在怨懟著一個過去式的人物,事實上在第一次約會不應再提起過去的分手經歷,這是大忌。

然而,這一晚又算是什麼約會呢?

而凱霖即連開著車,也偶爾看著他的iPhone。他在紅燈前幾乎來不及煞車。他的注意力,就只有在手機上。

車子來到一條小路時,凱霖又說,「你看,今天的夜空很亮。」他俯首望向車前擋風鏡。

「對。」事實上那是光害,不是什麼明亮夜空。然而,我還有必要糾正嗎?

「這幾天都熱死了。晚上時的天空都混沌一片地。」

「唔,是的,今天的夜空看起來較清朗。」



寶馬在我的車子前停下,我走下車,「很高興認識到你。」我說。

「我也是。」

「好,再見。」我說。

凱霖也說,「再見。」

然而,我知道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的見面吧,我想。而我的推算往往都很準的。

再望著夜空時,我還聞到我臨出門前噴灑的殘餘香水味。然而,一個人的味道則是揮之不散的。在朗空下,我看著我的車子,卻望不到自己的影子,這種感覺非常熟悉啊。

赫然間我想起余光中的那首詩──《江湖上》…

一雙眼,能燃燒到幾歲?
一張嘴,吻多少次酒杯?
一頭髮,能抵抗幾把梳子?
一顆心,能年輕幾回?
答案啊答案
在茫茫的風裡


(只是沒風的夜晚,我找不到答案。我不知道我的希望是否已隨風而去了)



江湖上 余光中

一雙鞋,能踢幾條街?
一雙腳,能換幾次鞋?
一口氣,嚥得下幾座城?
一輩子,闖幾次紅燈?
答案啊答案
在茫茫的風裡


一雙眼,能燃燒到幾歲?
一張嘴,吻多少次酒杯?
一頭髮,能抵抗幾把梳子?
一顆心,能年輕幾回?
答案啊答案
在茫茫的風裡


為什麼 信總在雲上飛?
為什麼,車票在手裡?
為什麼,惡夢在枕頭下?
為什麼,抱你的是大衣?
答案啊答案
在茫茫的風裡


一片大陸,算不算你的國?
一個島,算不算你的家?
一眨眼,算不算少年?
一輩子,算不算永遠?
答案啊答案
在茫茫的風裡

8 口禁果:

你的粉絲 說...

失敗乃成功之母,
你接近真愛更進一步了!

Samz 說...

哇 ~~~
让你把我搞到也茫然了~~~

匿名 說...

难得。难得。

香蕉人 說...

这么多年见网友经验就是:当一个男的对你有意思,他一定有意无意去碰你的身体,哪怕是肩膀也好,如果没有的话,那么他对你非常大可能就是朋友而已。

匿名 說...

看完第一篇的时候,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不过,看着你的故事,还是能感受到你的希望、你的失望。
唉,结果还是要在不断重复的希望和失望后才会出现吧。
说一句老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或许别抱那么大希望,没结果的时候,也没那么失落;有结果的时候,那份喜悦也更大吧。
那首诗在你股市结尾,很有意境。
喜欢诗里那句“为什么,抱你的是大衣?”
祝福你早日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一龄虫

holyman 說...

有时觉得同志们都好像在追求一只吃素的老虎,但世上根本没有这种动物;到终于找到了,又觉得那不是老虎。

阿惟 說...

你用余光中來結束這篇文章,我也送你一首《疑問》:許多問題,到頭來像不像這首詩的內容,走過一生後發現,原來就是這個樣子。

《疑問》
我用一生
來思索一個問題

年輕時 如羞澀的蓓蕾
無法啟口

等花滿枝丫
卻又別離

而今夜相見
卻又礙著你我的白發

可笑啊 不幸的我
終于要用一生
來思索一個問題

Hezt 說...

●阿惟與其他留言者:謝謝你的詩,以及其他人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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