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31日星期日

記在疫情時:池酒林胾的墮落

今天出門前,我問我的母親,我是否胖了?

她說,「什麼不胖?不知胖了許多。你吃太多零食了!我也不想開口說你。你知道零食是有多高鹽份嗎?」

母親的意見永遠最真實,也最客觀。她說起高鹽,我也悚然一驚。在沒有疫情時,我已將我吃零食的慾望降至最低,進到百貨公司也是過而不望。

可是,在這三個月被囚在家以來,我去小區的雜貨店時,買了一包又一包的零食,掃下了馬來人過開齋節的年餅,真的是減肥的死罪難逃。

剛才母親還也補多一刀:「這罐馬來人的餅,你三天就吃完了!」我低著頭,覺得自己真的難以過活了。

剛才終於穿上一條扣鎖短褲出門,全程覺得暴脹不已,這已是往日我穿得最舒適的短褲了,現在卻緊箍在我的下圍之間。我真的好怕回去健身房時再量一量體重,不知會有多響的晴天霹靂了。

其實在這段期間,我可以說是完全沒有戒口,從過去的滴口不沾的炸雞,到那些快炒等,都因為疫情覺得百般無聊,而點了外賣來吃。

三個月,就見肚。可見得我的肌肉量也是白練了。

但是,那種百般無聊的時刻是非常難捱的,雖然工作時間彷如拉長了,但是居家時間久了,想要吃喝時隨時就去到冰箱或廚房裡找。如果是在工作日時,因為一直要呆在辦公桌上,絕不可能這樣隨意地吃吃喝喝。

我真的不知道在健身院重開後,我要下多少的苦功來去減脂,我覺得減脂最痛苦的就是一直在奔跑一直在喘氣,那種身體像快爆炸的感覺,好像死去活來。

明明是抗疫,為何過得像是池酒林胾般的生活?這種靡爛頹廢渾噩的墮落,該是因為失去了社交與性交的機會後,改用食物來取代。六月九日解禁,或許我們可以重新自由上街與回辦公室,但這也意味著我需要返回往昔那種克己約束自己的「清苦」生活了。正常生活,其實就應該在甜與苦中交織,物極必反的極端,就像現在這樣,自由在家,但悶懷了,也肥了一肚子的肥膏。



2020年5月30日星期六

記在疫情時:盤算

我已經到了不想打開news feed來看新聞的地步。馬來西亞政治、美國總統特朗普發瘋,還有疫情等的,我覺得已到了一種升到喉間的噁心感。

每天要看疫情的確診數字是否有下跌,過三位數就拉警鐘,低至十宗而已就暗自雀躍,但是始終要解禁的日子還未到來。難道我們真的要等到零確診時才全面恢復正常?這也是不實際的,這樣的生活是未入院病死先在街上餓死了。

上週我趁開齋節假日時終於鼓起勇氣,約了朋友在城中著名商場餐敘。那種開車上馬路駛出10公里生活圈的感覺,以「彷如隔世」來形容心情是不為過的。在車中開著慣常聽著的歌,
在順暢的公路上行駛著,我覺得這是我之前日常所享受與珍愛的自由,那一初刻才體會到。

當然,我無法去健身院了。那時去到那商場時,發覺原來已使用Selangkah的APP做二維碼掃碼我也不熟悉有這樣的操作了。人人「魚貫入場」等著被量體溫,而底樓的超市入口處已大排長龍了。

這樣的熱鬧,這樣的場景,最後一次看是三月十四日我最後一次去健身房的時候,那時已是風聲鶴唳會封城等而掀起搶購囤貨潮,現在沒有這種氛圍,人人受到疫情的洗禮後,已形成一種自我約束的心態。

當然在低壓天花板的商場中,戴著口罩走路也覺得特別吃力與難受。所以那些前線人員終日戴著口罩的辛酸與痛苦是可以理解的。

終於可以找到一個朋友來敘舊,我彷如覺得這是我兩個月中真實接觸外人說話最多、談話時間最久的一次。之前都是斷斷續續在打包食物,如臨大敵般地話不過十句。

而我的家中,除了母親高歲數而自愿留守在家不敢外出,另一個壯年的,整整逾四個月沒有開車離開過家,每天就宅在家里負責與我的母親吵架,我已經無法以常人的理解能力去理解這種可以自囚自我閹割能力的心態是什麼。

剛才我還發現這隻怪物連藥劑品等都上網找到管道訂貨宅配上門,之前是下單買疏果,這意味著她是有上網認知能力,她還是有正常能力的生活,但為什麼不愿上網找工作?

這幾天我出門時發現其實路邊冒出了很多攤販,賣椰子的、賣水果蔬菜等的流動攤販,在烈陽下打著傘,能賣多少就賣多少了。這是之前疫情爆發封城前,都沒有這麼高頻出現的景象。這說明什麼?失業潮打烊潮已席捲而來,在這種蕭條的經濟折戟沉沙慘象中,能掙多少錢就多少錢。

到底家中這位是否意識到這些警鐘?每天躲在家裡就以為可以避開危機,為了不揹債就是可以不負責任,然而當我外出打包隨便吃時,她還會特別要求要吃炸雞排等的西餐,那麼會享福的好胃口,之前不是一直以病人不適合找正職來自居嗎?之前不是一直標榜出清心寡慾嗎?但一切說到頭來,就是好吃懶做。

要享受這種「好吃懶做」的清福,除非你是慈善家,否則別想人家對你行善。

我剛才忍不住開車到了外頭堂食,叫了一杯咖啡,自己吃了一頓,想起昨晚自己量體重時驚覺飆升了4公斤,我想全是visceral fat在做怪。

我現在倒數著6月9日的解禁日期到來,那麼健身院重開的日子也不會太遠了。我得重拾我日常生活的軌跡,同時要節食,最重要是要回到健身院進行重訓。或許要考慮簽一個健身教練配套了。

同時在健身院時,我得要沉心靜氣收心專心做鍛練,別再一邊捧著手機一邊心思遊飛了。這一切,都是在失去自由和機會後最深刻的反思。

2020年5月28日星期四

記在疫情時:2003年

去年我去中國的方所書店,買了一本英文書──在中國竟然買英文書,其實是很不值得的,但在當時的氛圍下是好想馬上擁有那本講解經濟學的書,所以買下了,即使其實在馬來西亞是買得到,而且會便宜一些些。

回馬後斷斷續續地讀,讀到書中作者不斷地引述起當年的科技神片The Matrix三部曲來講解他的論點。我想起我好久沒有看這齣戲了。

印象中我記得第一部The Matrix我是看得如癡如醉,但第二部和第三部是在同一年上映,但我覺得不知所謂,純粹是欣賞畫面美感,內容的晦澀實在是難以嚥下去,也看不明白。

那年是2003年。

這陣子因為宅在家辦公,晚上時終於爭取到一些「基本人權」,可以在下班後,呆在客廳看電視來讓自己享有一刻寧靜,而恰好Unifi TV裡有不斷重播The Matrix三部曲,馬拉松式的連播,我在不同時段斷續地中途插入觀看,過後再上網翻看一大堆浩瀚的影評解讀等。

漸漸地,才明白了這故事在故弄玄虛地講了一大堆宗教、哲學等的大命題價值觀的探討。

當然不得不佩服此片的編劇──兩位已變性成為女人的The Wachowskis姐妹檔的創意,而幾年前Sense 8連續劇8也是因為捧她倆的場,但最後我還是覺得他們的作品Sense8等讓我深覺審美疲勞。

這時我不禁想起到底2003年後,我的世界改變了什麼?

2003年以當年識見水平的我,肯定是領略不了The Matrix後兩部曲的涵義,而且當時在戲院中看著最後戲肉時──男主角Neo會見The Architect,還有與Oracle(預言家)講的是那些似是而非的哲理性對白時,除了英語的語言障礙,更多是當時的心智是沒有辦法、沒有能力去及時消化、領略這種繞圈又頭暈的大道理。

而現在的我,人到中年,彷如懂了一點點,重看回時才發覺原來講的是這麼一回事。這個成長的跨度,是17年。

當然2003年時發生很多大事情,張國榮與梅艷芳在2003年中和年杪相繼離世,還有SARS疫情爆發(但比不上現在COVID-19的沖擊),還有伊拉克爆發戰爭等,那一年感覺上是兵荒馬亂,波雲詭譎的危情時刻。

當然這些國際大事並非像此時此刻一樣,受到新冠病毒疫情所桎梏,會猶如人在其境,身同感受。這些在當年,是成為我與身邊朋友之間的話題,成為閱報時的一些點綴而已。

而當年我進去戲院看The Matrix Reloaded; The Matrix Revolutions時的心態,該只是抱著一種看續集來捧場追潮流的意向而已。所以最後看著The Matrix Revolutions的戰役時,覺得那只是換了場景的戰爭片,但為何而戰,誰勝誰輸等全無概念。

當然,年輕時就是有這樣的資格來渾渾噩噩的。看戲就只是打工仔的生活閒暇娛樂活動。

畢竟,人在時代之下,個人的力量也是如同滄海一栗,日子還是自己過得好好的。

但就個人的經歷而言,我現在回想,2003年外界的世界大起大落配襯了我的生活,但其實那一年我內在的生活也是起了很大的轉折。

那年我26歲,還是一個無處安放的男同志。

在事業上,剛跳槽去另一間公司,從一個結束的篇章延伸到另一個起始點,但基本上一切歸零。

是的,是一個零(0)。

由零開始做起,從職業生涯的專業知識開始,到一個情慾世界與自我肉體開發與探討,從零開始,再到做一個零。

我怎樣學習做一個同志零號,這也是我在《亞當的禁果》的發軔動力,還有歸零後遇到種種的經歷。

那一年,我也開始加入了健身院,每月給月費,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符合同志圈標準的乳牛,沒有教練,也沒有上網或是買書來用功鑽研如何健身,更甭說在膳食上下功夫,然後覺得會悲憫著自己,艷羨著他人。

我現在細細地回想,我在2003年起,其實對娛樂圈、電影或是什麼的非工作相關的資訊,我己漸漸放下,包括在2003年之前,我是有想過還要去讀碩士,或是用心地寫小說,成為一個真正的作家,但在2002年時發生一件事情,真正讓我放下了這夢想。

那一年開始,我也停止閱讀文藝小說,之前還會追捧黎紫書等馬華作家的作品等,另外會去湊湊文學圈的熱鬧,還有看影評、聽買專輯,或是去看戲票看香港電影,就是一種文藝範的佛系生活──一邊廂覺得一盞茶一首歌就這樣感懷下半生,以及看到大富人家燃放煙花也會憤世嫉俗臭罵一頓,但另一邊廂,卻響往著一種詭秘又刺激的同志性生活。

那記得那時我全情傾注我的熱情在工作上,汲取各種專業知識,包括脫離了風花雪月傷悲春秋的文學作品後,我只看一些內容硬核而拳拳到肉的文章,當然,是發現自己的能力與識見,在職場上不中看,不中用,連說一句英語也沒膽量。

這種過程,該是一種入世,走入世俗的舉動。

當然,就在那一年,我與男同事發生了不應發生的關係,我更在一種錯覺之下,以為性與愛是綁在一起的,因為中文教育的我,以為「性愛」就是同一回事,但明明sex就是sex,love就是love。我理解錯誤,感情觀、性愛觀也錯得離譜。

這也是這陣子在疫情時,我時爾在家陪著母親一瞥重播的無線電視劇,或是晚間看到《The Chronicle of Narnia》三部曲的重播時,我又找回維基百科,得知The Chronicle of Narnia第一部原來是2005年的電影,但是我對2003年以後的一些對我工作無利的閒暇小事等,包括哪一首歌紅過,我統統都跳過了,我的生活已成了工作為重心。

然而,傾情付出在工作,到頭來,工作就只是一份讓你餬口的生計,但不是一份自己的家產。當你不在那個崗位時,人家也不會記得你是誰。學會做事,未必學會做人。

我現在回想起來,工作上的付出,未必帶來甜美的幸福回憶。而我覺得在2003年後的我,生活上是空白的,因為我現在即使努力地想起17年前、16年前的有發生過什麼重大的人生哩程碑時,都沒有深刻的印記。

還好,我寫下了《亞當的禁果》,這是我僅有的珍貴日記與回憶。

2020年就這樣白耗了幾個月,停頓了腳步,也讓我有更多時間去省思。然而基本上我的生活主調,還是以書為主,前幾次我去香港,大家都以為我是去三溫暖尋歡作樂,但其實我更多時間是呆在二樓書店裡尋找我的樂園。這一次從一本英文書「溫故知新」,老遠跑到緯度30.5的中國城市買英文書,再巧妙地牽回去2003年的日子,而在17年內生活卷墨迹漫漶,有些像發夢般的恍如隔世。

醒來,就這樣成了中年人。

2020年5月23日星期六

記在疫情時①

(寫在開齋節前夕)

臥室的燈泡一閃一閃地,快要燒掉了。我彷如感覺到特別地無助──因為如果明天要去添購,不知道霸級市場是否有營業,明天除了是星期天,還是開齋節首日。

這時我才發現我其實被囚禁很久很久,我的車子已有兩個月沒添過油。我對外界的認知只限於虛擬的網絡世界的轉述,外面的世界彷如變成了一種「傳說」,例如要去霸級市場排隊要要排到馬路上等等。

所以明天如果我要去霸級市場買一個燈泡的話,可能要排隊到馬路上。或許我該挑些非巔峰時段去……

這兩個的生活圈該是3公里生活圈,最多是打包食物,而相處最多的人,是家人。是那種到了一見面就不想說話的境地,連上廁所也會一起搶。

家中本來已有一頭「怪物」宅在家裡,現在疫情之下,我至少是3公里生活圈,而她的生活就是一間屋子裡的生活。

今天母親再度投訴她與這怪物頂嘴的心情,她躺在睡椅上,搖著頭,半瞇著眼,喘著氣,表示不想再談這個人了。我打包好的午餐她也吃不下了,她說她氣上心頭。我知道是什麼事情,看著年漸衰老的母親,為一個不肖女動怒,這樣的人生太不值了。

我不知道為何做為一個女兒,會這樣殘忍地糟蹋自己的母親,她在言語上的沖撞,在理論時總會自我維護,繼而貶損一個老人家,比如說:
「你就是這樣健忘的,連燈掣怎樣開都不會!」
「你整天都聽不到」
「我也有幫你洗碗怎麼不見你讚我」
「我都說要這樣做而是你不給的」
「你往往就是這樣,婆婆媽媽,問你要下單訂什麼菜送過來都不會選」
「明天早上送菜來時是八點我起不到床」

而我的母親就為了這些言語而看不開。



我真心覺得我宅在家裡辦公,被工作所佔據的時間是無法切割的。我之前是上班時使用公司電腦,下班後在家時則使用個人電腦。一些工作上所要用到的軟件刻意沒在個人電腦上安裝,就是為了一種儀式性的切割。

然而這兩個月宅在家裡辦公,有時午餐後視頻會議延續到下午六點,其實是可以自己下班了。然而會議結束後往往是任務會特別多,一些是急,一些是中等緊急的,然後我會逼自已去吃些食物先充充饑,當作是一種「提前下班」。

所以下午茶時間展延到傍晚六點(實則上也是晚餐時間了),我休息半小時左右,再回到電腦面前繼續完成,但到了7點半,就一定要洗澡了,等待晚上8點晚餐。

晚餐後,心裡還是惦掛著公事,想著反正公司電腦都還未熄機,那就回去先處理一下吧!這樣就做到晚上10點了。

之後覺得反正那份任務都完成了70%,那不如再完成餘下的30%吧。就這樣,凌晨12點了。我自己的時間好像沒有真正度過,我享受到的是完成了其中一項公事的成就感。

但這只是其中一項公事。第二項、第N項公事,明天就繼續來了。

或許之前是有回公司上班,在下班時間時正式切割,因為上了車塞著車回家,或是直奔去健身院時,在心理狀態上,已有一種停機的宣示,但居家辦公時,總覺得反正沒耗時在塞車了,就善用時間來處理掉它。

我有試過禁止自己開啟公司電腦來使用,但如今是雲端作業,個人電腦也是可以開啟到公司電郵,工作就這樣輕易而方便地讓你伸手可及,但也如此狡滑地侵入我的生活私域裡。



所以我對這樣的生活狀態覺得有一種逃不出生天的感覺。我對外界的敏銳度也大減了。

但後來細細一想,我其實更覺得感恩的是這種「苦生活」還是在受薪,我真的不能抱怨太多了。

這篇文字心情,一定要在疫情期間記錄下來。明年今日,可能都忘記了這種覺得難熬的時刻。

希望如此。我們總得想日子好好過,日子會過得更好。快樂的時候,我們就應該忘記憂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