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風,吹得有些冷。我逕自走去廁所時,看到穿著白色襯衫西裝的保安人員,只是坐在沒人坐著的圓桌上,看著手機。
他是這收費站休息站的保安人員嗎?可能休班了。但我想,休息站該不會有什麼保安人員吧。只是當他看到我湊近來時,抬眼望了我一眼,一瞄,我想他該是偏華裔樣貌的尼泊爾人。
我沒理會他,就走到廁所裡。一如以往,這廁所裡站著兩三個佇立的人影,有印裔,也有一個看不清族裔的男人,就是擇著一個角落而站,各不相干,各有世界,以手機相伴。
這是著名的尋樂公園,在推特上早有曝光,總會有人在廁所間格前徘徊不走,三百米以外是車水馬龍的收費站,車子川流不息地停下付費,再出發。
但這後花園裡,卻像一個已靜止的原子世界,沒人說話,也沒人行動,當然,守候著的就是一份意外而合眼緣的火花,然後可能就在廁所間格裡燃起來,再由外頭人的做偷窺的觀眾。
我只是轉了一圈,覺得沒意思,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來這一趟。或許,真的太久太久沒有真正地品味過鮮棒了。自從MCO後,健身院即使已陸續解禁,但許多人都避而不去,每次去沐浴時,總是我一個人。
那種冷清,像極了我這麼多年的孤寂。
所以,我就在一種莫名的慾念沖動的驅動下, 在這個晚餐時分,經過這收費站時,就順便來一趟了,像慕名而來,也像去海灘撿貝殼一樣,面向大海,總會有美麗的貝殼留在沙灘上。
我沒有來過這收費站休息站,其實它是連接著一個麥當勞,還有三五檔的食肆,在日間該是有營業,因為看見有幾席餐桌等。
而一如馬來西亞所有的公共設施,在入夜後,整個停車場如同廢棄的黑暗世界,只有寥寥一兩輛車子在停著。
我突然想起好久好久以前,該是上世紀的事情了,那時剛在同志圈裡出道,我就被那批損友載著我到迷失公園裡,然後就在漆黑中等待,在夜風中狩獵。
那不是我想像的同志情愛。因為我得到的,只是蚊子的叮咬。
這也是為何我不是從這些正道出道,過後才漸漸探索到同志三溫暖,那是直接快速的途徑,而且,那兒的功能就是讓你舒洩。
我準備離去時,看見一個身材適中的身影出現在眼簾,長得不是太高。不像在廁所裡那些看來是滴油叉燒,又或是太瘦的,總之,他是標準型的馬來西亞男人身材。
然而,他是獨自一人立在廁所的外圍,在微光下,穿著黑衣長褲,而且貌似是在戴著口罩,走到面向車道的那一側,然後憑欄望外,像在等候的姿勢。
在這夜半還會有人穿長褲,在馬來西亞這種炎熱天氣,也是蠻少見的吧。但我感覺到他是馬來人,因為也只有馬來人還會有少部份人選擇在休閒時刻穿長褲的。
我有些猶豫,也不知道他是否就是同類,但是在此時此刻出現在此地的人,八九不離十,都是帶著一股慾望的同志吧。
然而,我尾隨著他,快要湊近他時,真不知如何開口搭訕。而且我真的沒有做過這些事情……
至少在一個非同志圈定的熱點這樣湊近跟一個陌生人交談,通常我們都是直接沖入廁所就幹柴烈火起來的──不是嗎?在健身院裡,在那些同志三溫暖裡,多不勝數的故事。
我走到途中時,就打消主意了,「算了吧!」這三個字在我腦海裡迴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理據,但也是憑直覺地讓我下了決定打退堂鼓。
然後我折返取車。
是理智與現實戰勝了我的慾望吧!我取車要開出這停車場時,再望向那黑衣人站著的那一刻時,我那時已除下口罩,然後我投射目光到他那兒時,我們四目交接了。
他該不知道我曾在他近距離之下去注視過他的背影,他也不知道我的存在,只有在我開車離開時,他才突然見到我。
而那時我才看到他的樣貌,一如所料,是個馬來人,眼睛非常炯亮有神,因為即使在黑暗處,也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像燐光一樣掃射過來,像一隻獸,如此奪目。
我放慢車速,因為我是發現他兩眼是饑餓地穿透我的擋風鏡望向我,我感覺到他那種渴望,我有些舉棋不定,我是否應該馬上停下車來,再與他搭訕?
在轉念之間,我的車速還是放慢著, yes or no?一直在我腦海中打轉。
然而,我還是駛離了他的視線範圍,就沖到去收費站了。過了收費站,就是沒有回頭路的相逢,除非我再遠駛而折返回來,再過一次收費站。
這只是獸的第一次邂逅,一次,就沒有第二次了。
(待續)
公廁就是魚塘,每個人也在釣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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