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東安樓.1919年落成
日期:今年某月某日
時間:一個黑夜
地點:明昧的炮房
~深淵的缺口
我伏趴在床墊上,藍濤的體重漸漸沉下來,壓著我的背脊,他把下額枕在我的後肩,在我耳鬢廝磨著。那時我整個人剛剛如同被掏空了一般,輕如落絮 。性愛的高潮就是會能讓人幻化成一根羽毛,不能自己地飄起,但被藍濤壓住了。
我聽到藍濤問我:「如果我們成為愛人,你說好不好?」
這句話的重量,讓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重。我以為我聽錯,因為隔壁的炮房恰好傳來猛烈的叫床聲,而三溫暖的電子音樂充斥震盪著整個空間的空氣份子,彷如炸開了一顆深水炸彈。
在如此色慾橫流之地,有一句「愛」的示意,如同深谷幽蘭,暗香浮動。我要確認他的話時,輕聲反問,「你說什麼?」
藍濤用英語再說一遍:「我說,我們成為愛人的話,多好。你可以天天讓我干。」
藍濤補充著他的句子時,我心了也一陣鬆馳──就是天天要給他干,這是成為愛人的前提嗎?或許說,這是促成性愛的條件而已。
「我不知道。」我一邊喘著氣,一邊應答著他。我的下肢已被他纏絞起來,他那根中等尺碼的陽具已漸漸脫落,像一根煙蒂般吊掛在他的身上,依附著我。
「我還想要干你,但我做不到了。」藍濤說。他在我耳邊又呼一口氣,「你還要嗎?」
「給你這樣干法,我都被撐大了胃口,我吃得下。」我戲謔地說著,事實上,除了感覺關節有些累,但慾望的深淵,其實只是剛剛打開了缺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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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慾望的計算方程式
我們這樣聊了很久,他說他喜歡這樣的擁抱方式,我背對著他,我的良心和心跳,是伏趴在墊背上受著保護。或許聽見人家示愛時,你怎樣也得先保護自己的心,而不是完完全全交出來。
那時已是我們整個晚上第三個性愛姿勢後的尾聲和餘溫了。第一個姿勢是傳統的傳教士,第二個姿勢是「觀音坐蓮」。
藍濤說,他在進行第一個姿勢時,他喜歡立足床沿,然後俯首橫沖下來地刺剎,他像述說著一套嚴謹的化學工序般的口吻說,「我站著時,可以用兩腿借力,搖擺時可以更從容,這樣穿透你時可以更用力。」
精準而無瑕疵。他剖析著我們的性交活動的情勢。我聽著聽著,彷如聽著一套陌生的國際語言。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與我分析性姿勢的各種利與弊,面面俱到。感官上的刺激,被濃縮成畫板上的流程圖。
藍濤繼說,他喜歡我跨坐在他身上時的搖擺,只是他或許會經歷著一些侷限,例如他的動作只能靠兩腿支著撐高,如撐高竿般往上翹捅。但我沒有告訴他,其實在這種動作最吃力的是受方,畢竟你需要半蹲著時,整個肢體重量就在這種青蛙跳的腿力上,最易痠痛。
梅開第三度時改成了狗仔式,藍濤說,他喜歡我會如左右晃動的鐘擺一般,搖臀生姿,更說他非常欣賞我的主動性,「只是你知道嗎,你擺向左時,我得迎向左邊,你湊向右時,我就得擺去右邊,我就是不要讓它掉出來…可是我那邊不夠長,很容易掉出來。」
他輕輕地咬住我的耳朵說,他的英文腔帶著一種很淫而不穢的意味,「還好你扣得我緊緊地,我走脫不了……」
「是嗎?我覺得你的長度,其實已喂得我飽飽的。」我說。
「不過,我真的很喜歡你自動迎送著的動作,我插得很爽,都有六百多下了。」
「嚇?你有去數插了幾下?」對於他的精細計算,我的訝異程度又提高了。
「 嗯,只有對你,我才能插得這麼久。」
我不知道有多少百回,我只記得我當時像一個碰到海底暗礁的舟,划遊著,不斷地被敲擊,化成了朵朵浪花。彷如過了好久好久,但我不知道能有抽送多少回,在一間炮房裡兩具色慾滿瀉的軀殼裡,有時一分鐘是天長地久,有時一分鐘則是在電光火石,是看一條陽具在體內還是在體外而已。
「可是那天你在what's app裡對我說,你沒見我時,遇到更好的玩伴了。」我說。
「我只是逗著你玩。你始終是我覺得最棒的炮友。」藍濤說。「你那兒很緊、很結實,你知道嗎…」他在說著時,將我散掛在身體兩側的手提起來,其實那時我還是維持著一種匪徒被人制伏的趴勢,四肢百骸都在剛才他一連串的抽插中散落開來了,而他支配著我的手掌,要我用食指和拇指扣成一個圈圈。他再用他的手指伸進那圈圈裡。
「你那邊就像這樣…」藍濤要我緊扣著他的食指,「開端有些緊,進到去後也很緊。」他又鬆開我的兩個手指,我形同被點了穴般任由他擺弄,「有些人的緊緊地開關,但進到去後,是鬆馳的。」
(我突然想起若干年前,我對巴特說過的那番話,那時我是覆述著那些性工作者的屄外實內容的情況,如今我成了「主角」。)
藍濤的話有些像呢喃,可他就如此地享受著這種說話方式。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一炮時,他像超市裡的促銷員般自說自話,「我有非常友善的個性,我們可以在一起,我不會看不起人家…」大意如此,可能是說著英語,所以不見得特別地自我吹擂?
但是,他一連串的逗號是不間斷的,當時我想掩著他的嘴,想請他別再開口了,但是那時我開著口發不了聲,因當時他將整尊大砲活塞著──就是從他下半身的「逗號」開始,他給了我一根「驚歎號」。
當然,驚歎號是以象形來形容他那兒的筆挺,我是極少碰著如此挺而硬的陽物。我還記得那時一炮轟轟烈烈地做完後,我們一起在沐浴室裡洗澡,在一幅水簾下藍濤的身體似乎被洗去了蒼老的年華,那種蒼白消失了,只有在水光迷離的幻照下,顯得光影深淺分明的勾勒,他那一根萎靡後的陽具看起來就是垂直的,水線直流。
那時我們沖完涼後,藍濤問我,「你有沒有去檢查過愛滋病?」
我答稱有,他說,若沒有他有相熟的電話來介紹,是一個免收費的非營利機構進行的云云開始他說教式的談話,我開始有些懼畏這種「倡導運動家」的人,但是,明明我還記得他在射精前對我說,他多麼想在我體內無套內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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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濤是什麼角色?
起初我以為藍濤是做售貨員,因為他滔滔不絕的話語絕對讓人昏頭轉向,但他說他是企業白領,是一個部門之掌。我以為他快六十歲,但他說他只是四十餘歲。然而閱人無數如我知道,即使你練就得一身銅皮筋骨,但頸紋、臉相、頭髮都是瞞不了的真相。我不知道,也無從去查證。
就由得他吧,反正就只是生命中的一個角色,有人會充當你生命中的同列車的搭客,有人會是你的廚師。
而藍濤,該是一個我生命中出現的炮友吧。
我們斷斷續續地聯絡過,即使我已道個清清楚楚,我們之間,或許可以發展下去,但或許就在那一個肉體契合的階段。他對我的贊賞,只是停留在我的肉體上的緊湊度、我技巧上的精湛,但或許我並非如此高超與卓越,只是我恰好符合他的口味而已。我的功能,就形同一個他清楚知道百子櫃屜格,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他就會抽出來去要。
我的存在,就是用途而已嗎?
所以那時我在what's app裡對他說,其實我不僅僅是一幅肉體而已,我還是一個喜歡閱讀的人──意圖將我自己內在美的一面,顯露出來。但這世代是「內在美」比不上「內射」來得誘惑的。他回應我說,他也是一個愛讀書之人,之後在what's app裡一清二楚列明他愛看的書種。
後來,他不斷地發出留言,例如詢問我何時得空來約炮,是否可以摸上我家門過夜等。在上班與同事吃著飯時、在工作煩心時刻,他的短訊就蹦跳出來。即使我說我不行、不方便,諸多情況拒絕了下一次的約炮,然而他並不心死,可能他當時對我的著迷是沸騰而偏向於失控的,但當有人對你著迷而你無法相互以對時,這就是爛桃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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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過就此遺憾
那麼在倒帶播放一下我與藍濤之間。在初見道別,我們留下手機號碼,其實我不想給,然而他是去到儲格櫃取出手機,就在我面前要我一起拿手機來現場互叩留名。
我不願,但我不想再錯過,如上次那一次般──(這故事有些傷感,始終寫不出來) …
之後我與藍濤在這間三溫暖相約過兩次,還有一次在街頭碰到。我倆的默契是,就不妨成為炮友吧。各取所需。第二次見他時,是他下班後來會面,然而整個過程似乎不復當時勇,不像第一次般就是不停地猛干實干,那時我以為遇到另一個像椰漿飯般的武林高手。
第二次時我出盡法寶,他不是半途而廢, 是旗鼓不張,我倒是記得那時是斷斷續續三次,仍是收兵結束,但我已是累得四肢百骸酸麻,嘴巴也因嘴炮打得太多,久久無法合攏似的,直到這是第三次再約炮時,藍濤竟然上了我三次,又是一個絕地大反彈。
(待續:慾燄狂流(二))
耳目一新的敘事手法,還有時序的流轉,引人入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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