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2日星期二

六月末


母親終於可以吃些稀粥了,像小孩子一樣地說著話,她在手術後的第一碗粥,吃得特別開心,而之前她被逼禁食與滴水不沾唇長達一天,她當時乞求著喝一滴水的叫聲讓我心疼。

由於兩臂都插管,自己進食也難了。她的四肢與半年前入院一樣,已出現水腫了。

我每天都呆在醫院裡,看著她一天天好轉起來,這是唯一讓我覺得欣慰的事情。

她的病容之態稍減了,但看著她的皮膚臘黃干枯,還有整個人無法自理,那一種皮肉之苦,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我每晚都替她按摩著大腿與小腿肚,因為她說睡久了,下肢麻了。我撫著她的頭髮,看著那稀髮下的頭皮,再餵著她吃粥和喝水。那一種感覺是,我彷如回想到四、五歲之前,她也是這樣餵著我進食。

明天的明天,應該是越來越好。我希望如此。

不過醫生說其實找出了病灶,但目前還未完全能自癒,還是在強藥加持下維持,同時必須要進行一項手術來斬除後患。

目前來說也是後話了。我也不敢想那手術之後的事情。

我們與各專科醫生對話,他們給出的答案是精簡而透徹──先不用想這麼多的日後,日後快要到來時,自有安排會告訴你如何長期照顧。

而作為病患家屬,目前能安排的是轉賬,付清醫藥費。



我很久沒有這樣親近我的母親,這次的貼身照料,那是一種百感交集。我該感恩,我還能陪在母親身旁,如果我是在他鄉工作,那會是怎樣的折騰?

早上與母親說話時,我一直鼓勵著她。我說「你是一個硬淨的女人,你一定可以走得過去。要靠你一步步自己走來。我們就接受、面對這一次,不要再回頭想了。」

母親再應合我說,她確實是這樣孤身走過來了,從小時到成年後成為年輕的單身母親,一切一切,怎麼在晚年還會發生這樣的厄運。

我說,那些已過去了,她的童年也至少有七十年以前的事情了,而照顧我們的艱難時光,也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了,現在能做的是,往前看明天、後天、下週、下個月……

我們只能接受,這些幾十年前的事情,已經沒法改寫了。

現在是一種自洽與自求了。只有這樣,才能自渡。

我心中有一個暫停鍵,我要按下來了。我不能讓我的大腦不停地在飛速急旋在轉念,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性發生在未來,而過去的,不能再多想。

我的精神內耗已經過度了。我需要的一場睡眠。

我在六月最後一天突然病倒了。我在半夜時突然醒來,一邊肚瀉,一邊哇一聲嘔出了晚餐出來,還嘔了第二口。

我從未這樣嘔吐過,我看著那些食物殘渣,內心的驚恐,不是說給你聽你就能理解。

猶幸我還有力氣去清理廁所裡的災場,我當時告訴自己,嘔了一遍就好起來了,然後倒頭就睡。然而五小時後早上醒來,我再嘔吐了第二次。

一湧而上翻湧上來的嘔,嘔得我扶住了盥水盆壁,之後索性蹲坐在馬桶旁。

我終於將殘餘在肚子的事物再嘔光了。然而,我在半小時之後還是動身去約見已相約好的養老院負責人,以便母親出院後有棲身之所。

人生第一次這樣嘔吐後半小時要去開門見人。

見完後,我再回家睡覺。傍晚再去醫院探望母親時,我就發燒了。我選擇在醫院掛門診,因為已累得跑不動去找哪間在週末有開門的診所了。

這也是我第一次在私人醫院掛門診,明明門診部的病人不超過六人,原來竟耗時2.5小時。我整個人就昏死在低溫冷氣的掛診室外。最後醫生開了藥說,「你可能要驗血,懷疑你有骨痛熱症。」

而且驗血結果要再等兩個小時。

我拒絕,我認為這有些過頭了。後來醫生說,給了Panadol再看是否有退燒。

現在的我情況好一些了,至少退燒了,然而我開始陷入另一種未知的惶恐中,我是否有胃病了?因為我發現我在進食後就有奇怪的感覺了。

1 則留言:

  1. Dear Hetz, 相信你是精神和身体都消耗过度,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几天,如果过了3天热还不退,才去验血,看看是否真的是骨热症。自古以来,生老病死,落叶归根,皆是常态,在尽孝道的同时,要坦然去面对、接受这样的人生规律。愿伯母早日恢复健康,你自己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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