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牛

清晨六時六條車道的寬敞馬路，讓我一個人逍遙地奔馳。我載著家人第一次從這裡出發，才發覺原來使用這條道路去義山，會是這樣的情景。

父親的墳前長了一堆心形狀的蔓藤植物，如此嬌嬈與叫人動心。這是我首次看到這類植物築在父親的墳前呢。我細細地把玩著，有心與無心，只是那一片綠意。

母親說，你就將碑前那些野草都除去吧！

我在碑前的拜台，戴上了手套，將那一叢叢的野草連根拔起，殘餘著去年此時此刻敬上的香骨，都褪色了。

在霧氣中拔草，找到荒草裡爬著幾隻蝸牛。睽違已久的小動物。我捉了四隻，就以X字型置放，讓它們的蝸角對著蝸角。然後，繼續忙著除草。

姐姐說：你童心未泯啦？她搖一搖頭，像對著一個淘氣的小男孩說話。她當我沒有長大過。

事實上我真的還是保持著童心。我記得小時候住在組屋里，我的童騃世界只有汽車與高樓，沒有鄉野。

我就像一隻蝸牛，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裡，直至現在，或許直至未來。

我的整幅吸引力就給這四隻蝸牛吸引過去了。即使當母親與姐姐都將祭品設好，我還是轉向一邊，望著這四隻看起來阮囊羞澀，卻又蠢蠢欲動的小動物。

她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將它們擺成X字陣，其實我是想知道蝸牛是否會轉彎，特別是前路都被卡住時。

我知道這是一個天真的想法。

沒多久，我就看到其中一隻頂著較大殼子的蝸牛開始移動，它伸展了粘潤的身子，拉出驚人的幅度吸納著空間，我第一次看到如此長的蝸牛觸角。但是笨重的殼子還是原封不動時，未幾就拖拉著整幅身驅與殼子拐了一個彎，破了我的X字陣。

原來，蝸牛是這樣「走路」的。

母親看起來還是很凝重。晨光已升起了，她撐著傘在父親的碑前佇立著，不語。姐姐在墳後焚化著祭品，耳邊傳來遠處一些鞭炮，整個山頭都零零星星地立著掃墓人。

母親又叫我過來：快上香，「品」幾句。

我又來看你了。時間過得很快，如果你在天有靈，為什麼你沒有聽到去年我向你做的禱告？我在此再一次向你說：讓我夢想成真，讓我找到我喜歡的男人……

燒完祭品，我們在收拾東西離去時，母親才發覺我在玩著蝸牛，因為我的姐姐像告狀似地對她投訴著：你看你的兒子，像個小孩子一樣，玩到手骯骯髒髒。

母親聽了只是笑著：哦，蝸牛也是很好玩哦。

姐姐：怎麼會有這樣的母親啊？

我心裡也是有一絲絲的感動。媽，如果你對我所做的一切人生決定都這樣支持，那是否一件好事？

回家後。我還是想起這四隻蝸牛，不知道它們爬到哪裡去了？

彷彿間，我覺得我真的像一隻蝸牛了。

一年又一年：

聽不見的禱告

不是荒謬的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