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V領T恤,在這民風樸素的菜市裡,我可說是較為矚目的一位吧!放眼縱觀,都是腸肥腦滿,或是鶴皮雞髮的中年人,為的是生計,為的是餬口,為的是三餐,說到底都是滿足著人的本能。我漫無目的地走著,看著,因為我的存在功能就是替我母親拉著手推車來買菜。
我逕自走到一個賣冒牌貨皮革的攤位上,驀然見到一對麒麟臂,看不到那攤主的上半身,因為他的攤位掛滿了皮革手拎代而擋住了我的視線。那一對手臂雖然是穿著一件T恤,然而肱肌是賁漲飽滿。這時一個說著馬來文的聲音傳進來,我再移步往側一看,就看到攤主是一個年輕的馬來人。
他的頭髮濃密,帶著波浪型地密鋪著,一對濃眉大眼,嘴帶笑意,臉型方正,髮鬢兩側蓄著長而濃的鬢毛,如野馬之鬃,手臂粗壯而呈深棕色,如一鬼快要融解的可口朱古力。我與他一個正面對照,驚鴻一瞥他的粗獷男人味。
他的馬來文很好聽,我就開始與他閒聊下來。
在一個華人為主的菜市,他獨樹一幟賣冒牌皮革皮帶與皮袋等,已是相當出眾,怎麼之前沒有見過他?「哦,我不是常來的…」他解釋著。
之後他非常熱情地介紹著拉鋸型扣繫的皮帶時說,「你看,這裡有牙齒,可以吃得很深…」
我一邊聽著,聽著那種原始味道的馬來語,太久沒有說「巴剎」(菜市之意)的馬來語,許多通而俗的用語都忘了用。
我看著他帶著笑容的和善解說,其實已心如鹿撞,他的樣貌其實很像泰國人般的那種,輪廓是深,但笑容其實是很淺的,但好在他的相貌,相對而言在一般馬來人群中可說是相當英俊了。
他一邊示範著如何將皮帶束在腰上時,更加凸顯出他的寬肩窄腰的身材,他的肩榜特別地橫寬,如一把平水尺,台型好,也讓人覺得雄武有力,有承擔。我看著他收束著自己的腰,雖然直挺著一個小小的肚腩,但是不減他的濃厚鮮活的雄性風味。
「你看,就這樣扣,非常地方便…」他解開了扣鎖,然後將那條皮帶交給我。
這時我已心不在焉,看著他拿起一盒大瓶的包裝豆奶喝著,一彎臂,那對飽漲圓弧的二頭肌,更顯現出浮動的筋脈出來,十分誘人。而他選擇喝包裝豆奶,這種選擇更引發我的好奇,通常這些勞作小販都是愛喝那些加冰咖啡來解渴,而他選擇喝豆奶。
這時我開始發功了。 「哇你好健康,喝著豆奶。很少見呢!這是用來補充你健身的功效嗎?」
「我沒有健身。」他說。
「怎麼會沒有。你的手臂那麼粗。你的身材看起來很好。」
「沒有…沒有,只是常搬運嘛。」他說著,一邊高舉著兩手搭放在遮陽傘的架子上,露出了那對手臂的內側,膚色較偏於淺褐色,但其實練就得真的很有線條,他這種動作更像在沙灘上的模特兒資勢,很陽光,卻很隨意。
「怎麼不去做GYM呢?」我再問。看著他天然的膚色,那種耕作型的水牛身型,我有一種響往。
「ada niat, tapi takde masa(有意思去,但沒有時間)」
(很久沒有聽到NIAT這馬來字,這詞過去都被我用作是「意圖」之意,但這馬來人是用作「意思」之意)
他繼道,「你看我早上就來早市擺攤,下午一點就收攤位,三點再去擺夜市… 沒有時間…」
我看著他身後的藍色貨車 ,有一股時髦的味道,其實更像是重新噴漆的舊貨車,而他的攤位只是由三個鐵架支撐著,擺滿各類皮具,這種每天拆卸、擺貨的功夫,難怪鍛練出這樣的渾然天成的肌肉。
我看著看著,眼裡已看著他腋下幽黑的一處,他的一幅肉身,在這樣的勞作之下,可能終其一生來消耗多久?但勝在年輕,孔武有力,他給人就是一種健康碩壯的感覺,辦起事來很干練,有一種可依附之意。
但他有想到去健身。那可以推斷他有這樣的醒覺意識,那麼他喝豆奶,是否也是一種有意識的選擇?
「你真是很勤力呢!」我說。
「沒有法子,我結婚了嘛,有妻子,有孩子了。」他帶著笑容望著我,目光中有一種自信的驕傲,但也有一種很明顯的防守意識,因為他已察覺我盯著他的手臂那一塊肉不放。難道我的貪婪之意已溢於言表了?
赫然間我覺得我聽懂了他的話中話,即使這只是普通的閒聊,可是他對我說他有妻室,養家活兒就是天職,但他何必跟我說呢?如果不是,我還可以繼續調情下去…或許,能發展出其他什麼話題出來。
但我有一種羨慕的感覺,一個男人對著另一個陌生男人自信與自豪地說,他有妻兒家庭要撫養,他是家裡的經濟支柱,這就是一種承擔力,因為即使如何勞苦,甘心為一個女人、一個為他生孩子的女人付出,是出自內心的付出與貢獻。
如果我擁有這樣的一個男人,有一幅強壯的肉體,但只是干著粗重活兒謀生的社會低階人士,我會不會接受?
我如夢初醒,聽到他說他有了妻兒子女,我聽到的弦外之意是:「我已經妻兒,你不用打我的主意,我是直佬。」
我突然有些無厘頭地問一句:「你是印尼人嗎?」
「不是,我是馬來西亞人。」他笑得很燦爛,或許他意想不到有人會問他是否是印尼人。但我是訝於一個馬來人單獨在華人為主的營商環境擺攤,而且他是「入鄉隨俗」般操著與華人相彷的語調。馬來社會有這樣的經商頭腦的,實屬罕見。除非是他國的客工,否則能放下自己社群的習性來融入另一個社群的環境,也是稀有的。除非是那種向上、掙錢的強烈念頭驅使,否則不是馬來社群向有的價值觀。
之後我默默地離開。沒有再多問下去,因為急著要匯合我的母親了。
我遠遠地看著他,在無顧客湊近其攤位時,他拿出了一盒煙,叼了起來,眼神空茫,望著遠方。一根煙可能是他三不五時的打發時間的手段了,他不像時下的年輕人般是拿著手機刷屏,反之就就這樣默默地守著自己的一個營生攤位。
再走遠一些時,我還是等著我母親買菜,我看見他不時與顧客打著招呼,講解著皮具,其實是很 稱職的小販。
不久,他離開攤位片刻,就跑去隔壁的攤位買了三條有餡料的麵包,每條一塊令吉的那種粗糙麵包,這是他的早餐嗎?還是他買回家給孩子吃?
我又再看著他拿著那大包裝的豆奶往嘴裡湊,一口一口喝,煙夾在另一個指頭,喝完了幾口,然後再放在嘴裡吞煙,繼續環顧著眼前的過客。
但是人來人往,他始終沒有做成一宗生意。
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在顧守著攤位能言善道地促銷著自己的產品,其實是稱職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然而馬來社會裡,以及我所接觸到的馬來同志炮友,他們總是有一種懶洋洋的情調,一種天意注定的生活理念,但這我不認識的馬來小販不同,他是宣示著對我說,他要勤力,放棄自己的意願,就是因為他有妻有兒要養活。
我只是瞬間短短幾幕地旁觀著,心裡想著,這可能是他一輩子的生活了?──出入早市夜市營生、擔綱著家庭責任、奉行著一套生活健康意識(喝豆奶吃麵包抽煙),這就是一種人生態度。
當這樣的一個男人,在褪下那件T恤時,裸著一幅肉體時,會是有什麼人生故事?當夜幕降臨,他的女人在床上與他同床共枕時,會怎樣慰藉一個白天為她拚命謀生的男人,她會否緊緊摟著那一雙結實的臂彎?她會否好好地迎接著那種急喘的沖刺?
旁觀、想像著,跨界涉入他人的故事。我們會遇上多少這樣的男人與你分享著他的生活、經歷與故事?
我在離去之前,還想再走回頭路 ,與這不知名的馬來小販聊天,了解他更多,但顯得太唐突了,這種社會性的互動,只是奠於在商業經營的買賣,交易完成,就是銀貨兩屹,互不拖欠了。我們是否還有多餘的精力容許別人的涉入與探索?
但是,在三溫暖卻不同,你可以接觸到來自不同背景的各階層人士,當彼此卸下社會身份、褪下衣物、用肉體互相慰藉體溫、讓體液橫飛滋潤著彼此,最後交換著碎片式的人生故事,你就知道作為造訪三溫暖的同志能享有多少神奇美妙的人際接觸。
或許,你可以期待我接下來即將要登場的人物了──
延伸閱讀:
●麵檔裡的男人
●洗車
呵呵呵~你好色喲hezt滿腦子醬想著,難怪那南部傢伙會嘿嘿嘿....一陣子不乖呀,真是了句"色不迷人人自迷"^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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