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我嗎?」我趨前去問他。
他只是凝視著我,眼神是陌生而友善的。「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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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不想去向他打招呼的。當時我沒有想是否有這個必要,可是,現在我知道有這個必要,讓我可以像剝洋蔥一樣,剝開這個人的外皮。
在這間吉隆坡頗有名聲的PLU咖啡座,我終于再重逢這位在兩年前認識的網友,G。
我認識他時,就知道他在這間咖啡座當侍者,我們第二次相見時,我還驅車到咖啡座找他,當時他剛輪完值,他還請了我吃一頓晚餐。
過後,我將他載回他住在蕉賴的花園──別想歪了,我們沒有下文,也沒有上他的家門,更沒有任何親密動作,一切就是「相敬以賓」。
後來如何斷絕聯絡?他的手機號碼更換了,我在聊天室遇見他,但他也沒有回應,一切就不了了之。
我只記得,他是一個不會太壞的人,他對我細述在學校中初戀的經過、平日生活的消遣活動、為何會選修酒店管理系,甚至在農曆新年要回家鄉前,他撥電話給我的點點滴滴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是我們在交談與溝通時總覺得有一大段的距離──思想、看法上,這不只是年齡的隔閡,還有說不出的是,沒有火花,儘管我感受到他對我的那股溫溫煦。
G的外表還是不錯的。至少我昨日再遇回他時,他依然還是保持著中等高頎的身段,他可以做一個衣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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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聯絡後,我還是有光顧這間咖啡座,就是沒有碰到他。我以為他已請辭另謀高就了,也沒有向他的老板探詢其下落。
然而我再見到他,馬上就認得他了──他依然是侍者。我望著他取出菜單,為我們點菜、上菜……
我在上廁所時走前去與他說話。當時他在櫃檯作掌櫃。
「你還記得我嗎?我們以前一起吃過飯。」
他沉默了片刻,似在搜索記憶,「不記得。」
「可是我們真的認識的,你的名字叫G,是不是?」我單刀直入。
「那不是我。那是我的哥哥。」
(哥哥?)
「你哥哥叫什麼名字?」
「就是你剛才說出來的那個名字。」
電話這時候響起,他接過電話,態度從容與平穩,不動聲色。而我就在短短的三分鐘端視他,他還是兩年前的樣子。
後來他擱下了電話,我再問他,「怎麼你們這樣相像?我以前沒有聽G提過他有弟弟的?你們是雙胞胎嗎?」
「是,我們是雙胞胎。」他不假思索。
(雙胞胎??認錯人?這樣粗糙的籍口也可以拿出來混天下?)
我還是心平氣和,忍住爆笑的慾望,正經八百地再問,「他現在在那裡?我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他在杜拜。」
「G在杜拜做什麼?」
「噢,做酒店業。」
「這麼巧,你們兩兄弟都會在這裡打工。」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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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為何同志總會有臉部失認症,將一個人的臉孔抹成無可辨識的空白,還要將自己披上另一個臉譜。
但是,笨拙地變臉,仿冒成另一個「哥哥」或「弟弟」,以讓對方吃閉門羹,這無疑是最愚昧、生硬的措詞、也是沒有誠意的謊言了。
而且,是一個最玩味的笑話。
對于G,我並沒有懷恨。我過後再回到座位,與同桌的大釘即時分享這個小故事。大釘聽後說,為什麼G的說法與物流先生的母親如此相像?(物流先生在迴避大釘時,大釘親睹物流出現,其母親作擋箭牌說大釘認識人了,因為那是物流的哥哥)
G的謊言輕而易舉就可以拆穿,只要我問一問那間咖啡座的老闆就行了。然而我費解他為何需要這樣閃避。
對于那些總愛迴避、沒有勇氣面對的懦夫同志,你可以莫名其妙地作一隻埋在沙堆的駝鳥,但請不要當我們都是瞎眼的。
至于假設情況對調,而讓我碰上一個曾經被拒愛、曾經想約會、曾經心儀的男人時,有必要時我還是會趨前說一聲「Hi」,那些傷害過我,卻又不肯面對負責的人嘛,更應該去說「嗨」:讓你知道我還活著,也讓你知道,你在活著時,你還是會再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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