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30日星期五

性與愛的詮釋/重溫

這是三年前的一個回顧。倏忽想起,已是匆匆一段歲月的回眸。


愛:


文學教你怎麼說『我愛你』
政治是教你怎麼解釋『我愛你』,
歷史則教你從別人對另一個別人說『我愛你』之中學會什麼時候不說『我愛你』。

~董橋


性:

歷史學叫繁衍
生物學叫交配
政治學叫淫穢
文學上叫雲雨
法學上叫強姦
藝術上叫交融
哲學上叫互動
醫學上叫性交
一般叫打炮

農民叫操比


~轉發短訊內容


懂得如何詮釋的實踐意義:我應該懂得更多歷史。


而在亞當的禁果部落格,只會以文學、哲學與藝術來作詮釋。同志們,你們的詮釋又是什麼呢?

2008年5月26日星期一

一個禮拜天的際遇

禮拜天早上醒來時,是淡淡幽幽的心情。家人全都跑到外頭逛街,這些女士們在逛街起來時是很瘋狂的。所以,我可享用整個家裡的空間,甚至半裸著身體在家中跑動。

將我那塵封的音響置入我喜歡聽的英文歌曲,才發覺原來平時慣常在車子唱機聽的歌曲,放入唱機播放時,會別有一番動聽的滋味。

我才想起好久,好久都沒有真正地享用過客廳裡的唱機音響,因為在家中時電視機才是主角,唱機是配角。

對于家中的用具,竟然有些陌生。比如電話,我發覺我也許久沒有使用固定電話線來撥電話了,而且已經沒有人撥到我家中的電話來找我,反之全都轉入了手機。

當一個人在家中使用著這些工具時,驀然發覺自己好像身在酒店的房子裡。我是過客,我也是住客。多麼地怪異。

然後我一邊看著書,看得累了,倒頭就睡,睡醒了,我就扭開電視機亂按電視台。到最後,還是半裸著身體,做了一些家務。

這樣的禮拜天,過得悠閒的,我在嚐著自由的空氣,發覺這樣的隨心所欲,多麼地難得。



後來,我就去驅車健身中心了,一如以往。這是我固定的日程了。禮拜天的谷中城加洲健身中心,像是一個難得寧靜的國度,儘管谷中城的人山人海,但健身中心裡寥寥無幾的人數,正合我心意。

我注意到一個相當陌生的華裔乳牛,體型練得精干,紮實,就是那種海報男孩的模樣,你只能望他幾眼,而永遠都不可能接近他的。

我看著他在底樓新設的閉路電視遙控監測的保安櫃格中整理著書包等,然後拿起了手機,對講著,我聽著他的聲音,如此柔媚的聲調,哦,原來也是花旦乳牛。

這只是非常典型的畫面,所以我也置之不理了,只是我在看著他飽漲的兩頭肌滾圓得像兩團鐵杵時,心裡暗自稱許,在想著自己如何可以鍛鍊出類似的二頭肌?

然後,我就看到了他在保安櫃格中,取出了一樣東西。

我細看之下,確是駭然地嚇了一跳。那是一把手槍!

我確定我並沒有看錯,他在舞動著那把小巧的手槍,那應該是一把轉輪手槍,他轉動彈巢時,我觸目驚心,為什麼他會有手槍?警察?保安人員?還是那是一把玩具手槍?

問題是,為什麼他要取出那把手槍在眾目睽睽的走廊上展示出來?由于我正在該處做著腹部運動,所以他的一舉一動是近距離地收在眼帘裡,但這隻乳牛彷如旁若無人。

我看著這隻乳牛旋即將那槍又收入了背囊裡,他就是穿著一身背心的輕裝,打扮草率,就像一個學院生般的青嫩,怎麼會有手槍…

我在想著想著時,聽到他出其不意的「啊…啾」一聲,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出來,他的姿勢太大動作了,幾乎踉蹌地撲前去,看起來是有些狼狽。

這真是一個有趣與矛盾的畫面。一個粉面書生般的花旦倏地「露械」,撲朔迷離地添了一份陽剛味道,但打了一個狼狽的噴嚏時,一切形象又蕩然無存了。

後來,我看著他拿著背囊離開了。我記住他的樣子,期盼著下次他會以怎樣的形象露面。



未幾,我就上樓沖涼了。沖涼間格裡是冷清無人,然而,我觀察到其中一個廂格是半掩著簾幕。我馬上嗅覺到內有乾坤。

所以,我也在對面的廂格裡半掩著簾幕,就看對方有何動靜。

幾分鐘後,我聽到簾幕已掀起來了,當我不經意地往外望時,就看到了另一個又讓我有些「難以忘懷」的情景。

那是一個看來只有三呎高的身子,全裸著身體,他在用毛巾擦乾著頭髮,那是一張中年的臉孔,但嵌在一個身高不像成人,但肌理已是老化的軀殼裡。他抬眼望著我,我們彼此對望了0.01秒

我並沒有戴著歧視或惡意的有色眼鏡,我知道侏儒也是人一個,可是平時侏儒是相當罕見,更何況是全裸的、帶著曖昧眼光的侏儒?

而且,我看到他已勃起了……

在剎那間我萌生「非禮勿視」的感覺,看著他那□□□□□□□□□□□□□下體時,我感覺到很不好意思,心裡有一種非常怪異、突兀的感覺。

我逕自走了出來去到桑拿室裡。我在一個人思考著──同志也可以是侏儒啊!體型上的限制不意味著他們不能享受肉慾上的歡愉,還有追求肉慾的權利,還有尋找肉慾的方法。而我們是體型正常,但內心的我們也不是微小得像一個侏儒,甚至怯懦?

可是,在一個壓抑的環境裡,連我們一般人都需要偷偷摸摸地行事,更何況是非一般人的侏儒?

想著想著,我覺得很欽佩那位先生的勇氣,至少他呼應著自己的慾望,來到了健身中心裡逐色尋歡。

每個人都有隨心所欲的權利。我們確是天下大同的同志。



我在更衣室裡碰到了上次那位巧克力奶昔。他應該是沖涼或野戰後,隔著我的更衣櫃格的一米距離下更衣。

我看著他拿出手機來,還有那一幅成熟穩重的眼鏡,我很想觀察著他「還原」成一個人樣的過程,像是進行著一種實驗般的。

我不知道他是否察覺到我就在他附近。不過,巧克力奶昔不為所動,只是拿起手機盯著熒幕,我看到他的肚腩圓滾滾地凸了起來,怎麼一下子發泡成這幅模樣?他全身仍是肌肉,不過就像懷著一個汽球頂在腹部上。

乍看下,他像是一座肉山,不是雄偉,而是累贅。

我心裡突然閃過他那根陽具的形狀,可是在眼前的情景對照下,看來即使他全裸在我面前,我需要用放大鏡去尋找那根短蠟筆般的傢伙了。

大與小,就是這樣的反差。



我捧著饑餓的肚子,走到谷中城底樓下的食肆大道解決晚餐。在茫茫人潮中,我竟又那樣偶然地,與孤身隻影的巧克力奶昔迎面相碰。世界真的那麼小嗎?谷中城真的那麼少嗎?我們走過的時間又那麼一致嗎?為什麼我又會碰到巧克力奶昔?他也像我一樣要解決晚餐?

這時,他當然是已穿上了衣服,但我腦海中還是記存著他脫得精光時的樣子。

我看著他的目光投放得遠遠的,他應該看到我與他正面相迎吧!可是,我們彼此擦身而過,並沒有直接的眼神交流。

這種人際的互動,就是一齣人生的黑色喜劇。人前人後,披上衣冠後與脫下褲子前,都是兩幅臉孔。

當然,這也不是我第一次如此突兀地在公眾場所遇到炮友了,沒有改變的是,我們依然是彼此的陌生人,陌路上的過客。

我與巧克力奶昔擦身而過後,他的身影縈迴在我的腦海中,又有些似曾相識般的,當我將他的背影拋在身後時,才發覺原來他穿上衣服後,笨重得就像一個相撲手。

我不知道幾時會再碰到他,我還是相當迷戀他的樣貌的。只是,他現在又變成一個過氣乳牛了,這是否還能挑起我的情慾?而在另一個極端的局面是,我是否能接受侏儒?

在短短一個小時內,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侏儒裸身現形,一個套干過的乳牛卻變身成大肉山,交相出現在我的眼前,這種際遇有些複雜。

到底我們在追求著什麼?為什麼外表會掩飾與決定了一切?那位侏儒先生即使是怎樣鍛鍊身體,體型上他都無法成為迷人的孔雀;但他沒有放棄來到健身中心,或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至少他肯踏出那一步走出自己的世界。

而那位巧克力奶昔已具備好看的外型,他則利用這本錢四處野遊,我相信他的炮友不會少,而驀地間他不知何故成了發泡麵包,是否是過于隨心所欲以致忘掉了保留肌肉?

外型真的無法代表什麼。那只是一個自我形塑的手段、形象的表達而已,然則卻是人際之間一道隱形的磁吸力。不過,對于某些人來說,外型與形象不是大障礙,內心的表達才重要,但另一些人則將外型操縱在手裡,可以隨時擁有,也可以隨時放棄。

那麼什麼才是最原初與最真實?一個人心靈、一個人的修行、還有一個人的思想,可是我們往往無法一眼穿透。突然間,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惘然。

2008年5月22日星期四

少了一份懸念




剛看了重播的第7屆《American Idol》大衛對打大衛的決賽。相信誰是本屆的冠軍已呼之欲出了,明天晚上公佈成績時,一點新意也沒有。


事實上,我是看了有些失望,失望是因為賽果已不言而喻,應該是落在17歲的娃娃David Archuleta身上。只是,我個人是David Cook的粉絲。


為什麼?無疑地,17歲娃娃擁有一把好歌喉,他將是史上最年輕的美國偶像,比去年同是17歲得冠軍的Jordin Sparks還年輕6天。只是他的好歌喉是天賦,他能唱出各種高難度的歌曲只能說是一種早慧的奇葩。加上又長著一張討喜的娃娃臉,我想許多粉絲會當他是洋娃娃或小熊般地疼惜,多過聽他唱歌。


所以,他的年輕不是新意。一連兩屆的美國偶像出現早熟歌手的話,會不會以後淪為天才早慧歌手的選秀賽?


而且,David Archuleta的歌聲其實與一般的男子組合沒有什麼分別,即使他不參賽選秀,簽一張唱片合約也有資格走紅,當然當上美國偶像肯定日後是一本萬利,根本不必再打廣告了。


我聽到他唱到高昂之處時,總覺得這把聲音像哪個似曾相識的歌手,但我具體地記不起來。我只覺得他在選歌方面都是抒情、高昂、拉音等格式的歌曲,都是經過精心策劃與設計,摸清了整個賽事的遊戲規則,以致可以每場都勝券在握。他過于清楚現場觀眾要的是什麼歌曲,然後就唱出來娛興,而這些歌曲都是耳熟能詳的熱門歌曲、卡拉OK歌曲。


所以,他的歌路是已定型的,沒甚新意,我甚至可以想像到他在唱到高音時會怎樣演繹。當然,看著現場演唱時,他的樣子的確是很迷人(他不會是我的TYPE,過于孩子氣了,我很難想像他四十歲時是否長著這樣的臉孔)


最重要的是,我覺得這個娃娃,欠缺了閱歷。他在演唱歌曲時,都是唱著一些跨越他年齡閱歷、他原屬的世界的歌曲內容。我覺得他很難將自己的情緒投入在每一首歌曲裡。


我還記得去年Jordin Sparks在決賽時唱著那首廣邀民眾創作This is My Now一曲時,我被她的歌聲裡爆發的情感染著,還感動到泛著眼淚,那首歌唱著她站在舞台上摘星夢的歷程。


可是我現在David Archuleta的演唱不曾感動過我,我只覺得他唱得很好聽、很動聽,但是沒有靈魂。




那當然說到我喜歡的David Cook了。從一個酒保到升上舞台,我覺得他很有自己的獨特風格。我是記得他唱Mariah Carey的《Always Be My Baby》時讓我驚艷,原來這首泡泡糖的歌曲可以唱得那麼別具一格,這是一種原創力,我還特地上Youtube重聽幾遍。


而且他的歌喉不弱,在拉高音時有一種迸發力,但不會刺耳,聽起來是飽滿而溫潤的質感。我覺得他才是真正有天賦。


我只是有些懊悔我是在進入10強後才開始追看,但他已是脫穎而出了。我特別喜歡在6強時他演唱的《The Music Of The Night》,原來他可以唱這些劇院歌曲。

當然,我是覺得他長得很cute,即使他的身型看起來是梨子型地臃腫,不過仍是很迷人,特別是他開始蓄起胡子減去那股娘味後,有一種很冷酷但真誠的感覺。





我有猜想過這兩名David是否是同志?那17歲娃娃的可能性會大一些,總覺得他的心智還不成熟而有一種造作,那股柔媚的味道渾然天成。而25歲的David Cook的衣著、服飾等總讓我響起了基達。


無論如何,是同志與否相信也難逃其他人的法眼,我也是閃過一絲的念頭而已,不影響我評估他們的歌藝。
週四晚上就會揭曉成績,只是少了一些懸念與驚喜。我猜在宣佈成績後,又會例牌菜式地看到David Archuleta那種傻氣、不可置信、似失去重心般的肢體語言。

真沒癮。














2008年5月21日星期三

車子裡的蚊舞

對著鏡子,我拉好藍色的領呔。鏡中的我看起來有些神氣。吃著早餐時母親看到我問:怎麼沒見過你這條領呔?你新買的?

買了很久了。我說。

怎麼沒有見過你綁?母親問。

是咯,就是忘記綁。

我在公司的鏡子裡看著繫著的領呔,像是暌違已久。原來這樣的搭配是很好看的。



晚上驅著車回家。我已將領呔除下,擱在前座位旁。在交通燈亮紅時,瞥向了擱在一旁看似萎靡、糾在成一團的領呔,閃著奇異的光彩。

然後發覺車裡竟然有一隻蚊子在車內飛舞著,這是一隻忙昏了的蚊子,一定是趁我在開車門時誤闖了進來,驚慌失措得亂顫跳抖。

我來不及拍打,綠燈已亮起了,我需要專心駕駛,不能為了一隻蚊子分神。神思卻在浮翩盪漾著,往事在我的腦子裡停頓在某一個時空裡。



那一晚我就倒在椰漿飯的床上,他剛從曼谷進行年度的性愛「朝聖」回來,那是他不會錯過的年度重頭戲。

他說,他買了一些禮物給我,然後就取出了一袋領呔回來,原來是他在查杜查購買回來的領呔。雖然是廉價貨,不過質料不差,而且得體莊重。我對領呔沒甚要求,更提不上什麼品位,只求合眼緣。

他說,你就選幾條你喜歡的吧!

他的舉止像一個聖誕老人,那我就是一個歡天喜地的小孩。我揀了三條條紋、色澤各異的領呔。由于上班機會極少綁繫領呔,我只有在大場面時派用上場。所以三條,也足夠了。

椰漿飯說:唔,很適合你,你有眼光。

當然,每條領呔都是他選購的,他也在讚譽著自己的眼光。後來,他在我留宿出門上班前,為我扣好衣領走位的領呔,那時他是赤著膊,我給了他一個吻。

然後,今天的我,只剩下這三條領呔,點綴著今日我的工作生活,也成了今時今日一條通往遠方歲月的隧道,讓我撿拾回一些幾乎忘記的情節。

似是在街頭的轉角間,你回到了過去。



漸漸地,我感到頸項有一種麻痒的感覺,我一手撫著駕駛盤,一手去遊撫著這一絲絲痒的感覺源自何處。

車子裡的蚊舞,輕得寂然無聲,卻迴盪在心裡成為往事的呢喃,一抖一抖的亂飛,彷如當年那輕忽飄來的眼神,我才知道,那隻蚊子叮了我一下。趁我不留意的時候。

我穩操著駕駛盤,帶著一股決念浸入愁思裡,就讓這隻蚊子吸吮著我的血液吧,或許我要亂拍亂打來置它于死地?

帶著一種孤寂的姿勢,我現在是出發了,還是回到我歸屬的地方?原來,一個人的懷念就像關在車子裡的蚊子一樣,會不經意地在頸邊,留下一記痒得難以自己的──醉痕,以及碾出來的傷痕。

2008年5月20日星期二

羽的呼喚

公司裡的男人看著電視,電視的畫面是一隻輕盈的羽球在飛揚著,而這些男人的眼睛就被這粒羽球牽引著。

大家知道大馬在湯盃又滑鐵盧了。但是這些男人,看著其他國家球員在打球時,會一起發出集體的痛叫聲,或歡呼聲。

球賽真是一種魅惑的遊戲。可以讓如此多人一起神迷。

我望著身邊的一個中年男人。「原來你也是羽球迷。」

他開始對我述說著往事:「以前我很喜歡打羽球,打羽球可以拉踞很久,只要球沒有掉落,就一直可以玩下去。」

他繼說著:「我以前與xxx一起打羽球,打到完全沒了力氣…」

我說:「那也要看你的對手是怎樣的人。」

如果對手是一個疲弱,或球藝不精湛的傢伙,球早就掉下場,遊戲也告終了。

我突然間聯想到床上的運動。你想要好好地干一場,但是遇到不濟的對手,如果繼續強硬來,那是強暴了。如果在感官來到最顛峰時球掉在地上了,又是另一場掃興之作。

要經歷一場難忘的球賽,等于享受一場高潮迭起的性愛,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

性行為與打球一樣,都是體力活動與體能極限的挑戰,也是一種快意的抒洩,只是很奇怪為何性會讓人羞于掛齒,你永遠都無法公開又得意地對別人說:昨晚你渡過了一場精彩的性行為,又或你遇到了一個與你不分伯仲的床上對手,而你對別人說你打過一場精彩的球類運動,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公司那班男人看到入神緊張時,為一記剎球發出了一聲呼聲裡,全場氣氛充血般昂揚,我的褲襠裡也震盪了一下,感覺到自己在膨脹著。

我想記那幾場冗長但又精彩絕倫的性愛活動。汗水折光的畫面、幽微的喘息聲、迷離的感覺、指尖的觸覺、飛濺的動作等在電光火石間,挑動著我的神經線。

只是,那是好久、好久的事情了。

我再抬眼一望熒幕上的羽球手揮拍,驀然想起,我也好久好久沒有與別人打過野戰羽球了。

羽球如此輕盈,我的慾念還在懸浮著,但又是那麼沉重地拖曳著深沉的記憶,下墜.下墜。

2008年5月19日星期一

凌晨三點鐘




久違了,有時只是記憶裡的印跡,淡而遠。在聊天室裡,我碰到了費亞。

這是好久好久以後,若干月前的相會後,在聊天室裡再相遇。我自動與他打了個招呼。在等著他的回應時,我去瀏覽他新添的相片。

驀然發覺,他已變成了一隻乳牛。他將鍛鍊出來的肌肉拍下來了放在網上,我看到了腹肌,還有丫字型的體型。當然,相片中的他在精瘦下來後,更加性感迷人了。

才記得那時他對我說,他要找一個私人教練來打造一身銅皮鐵骨。那是我還坐在他的胯上,撫著他那鬆塌的胸肌。

費亞在聊天室的另一端沒有回應,良久良久。

我知道,他已變成了一隻開屏孔雀了。他的profile裡貼著無數個buddy的鏈結,內裡有多少個是他床上干的傢伙?

或許他已成了鳳凰,如今「百鳥朝鳳」,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我撫著我自己不成形的腹肌,恨鐵不成鋼,只能恨脂肪。我知道,我已失去了費亞。



在同一時候,我又遇見了吉爾。

他殷勤地向我問候著,用著他那股在英國浸淫回來後獨有的、正統的英語句式與語法,透著紳士風度般的語調,打著一個個字符出來,我不會忘記他說話時那種散發出來英國腔。

我們上次「錯亂」地對質後,過後他還是痴纏著我,或許受到留言的網友潛移默化的影響,我減少了戾氣,沒有再兜轉在若干年前的事情了。

吉爾這次還是舊事重提了──希望見我、重修舊好,他用上很文藝的字眼:從今開始要與我同享快樂的時光、要從perfect stranger重頭認識開始、到最後他說,他要與我建立LTR,還問我:你相信愛嗎?

相信愛?

我遲疑地,在思考著,我應該是相信愛吧!可是,不會與他有什麼愛情吧。

他說,「我非常肯定在你的心中,你留了一個小小的,特別的位置給我。」

我說,很難將性愛轉為愛念的。因為我嘗試過了

他說:讓我走進你的生命好嗎?

我在想,吉爾真的是很固執、痴狂的人。我便回應:「你不是我的TYPE,我也不是你要的type。」事實上,如果我們真的有火花,在那時相遇時,我們就燃燒起來了。

「這你沒對我說過。」他顯得很驚訝,「那為什麼那時你和我睡?我相信當中一定有一種吸引力。」

「你看起來是一個好人。那你為什麼又會與我共渡那一晚?」

「因為你是我的type,也是一個好人。」

「現在你終于記得我了。」

但吉爾是否真的記得我?

如果說他要與我視為彼此的一個陌生人來開始,那為什麼設定最後目標就是愛情?如果我們再見面後,他又發覺我不是他談戀愛的對象,那麼歷史又將重演,他可能又置于我不顧。

怎樣說都好,我對他的信心還是潰散狀態中。他跟我要手機號碼,又說要馬上會見我。

「我要告訴你一件很瘋狂的事情。」他說,「我現在就驅車前來你住家附近的購物商場,如果你對我還有情意的,你一定會出來見我的。」

他真的瘋了。我堅決地答:「不,我不會出來見你。」──那時已是凌晨三點鐘了!

我沒有給他我的手機號碼。我暫時也不會出去會見他,或許我的自我保護機制已啟動了,我需要將自己裹藏在不會被人傷害的蛹中。

後來,我就關掉了聊天室,我的眼皮沉沉地垂下,我昏昏睡去,回到我一個人的黑暗世界。夢中,我成了一隻孔雀。

2008年5月14日星期三

Terkongkong

這是一個不存在我記憶裡的事情。但都是經過我的母親告訴我的。她說,在我還是一個小嬰孩時很愛哭。動不動就哭,據她所形容的是:哭得天昏地暗的。

母親不知道我發生什麼事情,費解得坐困愁城。後來,她才發覺原來當年的她育兒經驗不足,她為我穿上了長袖與長褲的童裝,她認為這可為我保溫免得我著涼了。

原來,我就是因按捺不住燠熱,而哇哇大哭。她才知道我是一個體質怕熱的人。當她為我穿回單薄的衣服時,我就真的不哭了。

母親說:哎,當年我是多麼地傻啊!我不知道你哭,就是因為你熱,而小嬰兒怎樣可以說出來呢?



我是在昨天想起這件事情的。都是因為熱而起。這幾個星期來天氣熱得教人發慌與發瘋了。即使是本應是夜涼如水的夜晚,竟然像火爐一樣。

我在房間上著網,開著色情網站,看著裸男相片,當然我也有做著其他正經的事情。然後覺得按捺不住了,我就先開了冷氣,然後去沖個夜涼,回房後就能製造「夜涼如水」的一室舒適了。

我在裸著上半身時碰到從房裡走出來的姐姐。我大呼著:哇,好熱啊!她知道我去沖涼。

待我沖涼完畢後走上房時,我才發覺怎麼房門掩上了呢?

然後,我發覺我的房裡依然如蒸籠般地悶熱。我一望冷氣機,原來沒有操作到。我一檢視遙控器,才察覺遙控器已設了冷氣的開關時限,而且是兩小時後就會自動關上的冷氣時限。

之前我不知道是否不會操作開關時限的功能,但我清楚知道只要按上時限功能就無法操作,整台冷氣機只會像是一個生著悶氣的機器。

我知道發生過什麼事情,赫然間怒氣沖上心頭,我拿著遙控器走到姐姐的房間:「你進我的房替我 set 冷氣的時限?」

「是啊。」姐姐說。顯然地,她是趁著我出去沖涼時,闖入了我的房間在我的冷氣遙控器上動了手腳。

「為什麼你不問過我,你就進我的房間幫我做setting?」

「我不知道你沖涼回來了。我正好要告訴你的。」她辯解著。

我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自在感覺,但無法即時具體地說出來。我就對她說:遙控器的時限功能是失靈的。

她不相信,走過來嘗試後,才知道真的是失靈。只有解除了時限功能後,才能真正有冷氣出來。

我說:「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的遙控器是失靈的。」

在房裡安裝冷氣後,曾經有一次我也是調了冷氣就寢,在夜半時出了一股悶汗驚醒起來,那時才發覺冷氣停頓了。翌天我說起來時,姐姐向我承認,她在夜半時進入我的房間,為我關上了冷氣。

她當時的理由是:她以為我會著涼太冷,因為當時她看到我是蜷縮著身體睡覺。而且,另一個理由是可以減低電費,畢竟開著冷氣是耗電量的。

我當時已好言回應她:別以為我著涼,就這樣替我做決定,因為半夜時我是被熱醒。她當時聽了有些歉然。

所以,第二次發生類似事情時,顯然地姐姐並沒有吸取到教訓。

但是我的心情已在怒火上燒著了。姐姐回房後,我坐上電腦桌時,才發覺互聯網已掛斷線了。依我自己做的設定,互聯網線路一旦斷線會自動再轉撥,因此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掛斷的,除非有人動手腳。

那又是姐姐的傑作?她為什麼要去動我電腦上的東西?那她是否有看到我開著的裸男網頁?

我此時此刻真的是怒不可遏,我再度闖去姐姐的房里大力地敲著她的房門。我質問她:「你是不是將我的電腦掛斷線了?」

她否認,說著「沒有,沒有」,然後怒目相向說:「你不要將什麼都賴在我的頭上!」

「那為什麼你進我的房間搞我的冷氣?現在即使是動我的電腦也不奇怪啊!」

她開始提高聲量為自己做防守:「剛才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也要告訴你我替你on了timer,在你沖涼後要告訴你的。沒想到你就沖完涼回來了。」

我對她咆哮著,我已經無法忍耐了,而做出了結論:「為什麼你要干涉我?為什麼你一直管制我?你不懂得什麼是privacy與尊重嗎?」

姐姐以一慣地悍婦姿勢開始不聽我的說話,只顧著自己抗辯著,她說:「我幫你是一片好心,竟然好心作雷劈!」

「我不需要你這麼『好心』!」我回到房裡,「砰」一聲將房門鎖上。我拒絕再與姐姐溝通了。

過後,我又聽到她也回應我一聲撞門聲。我在房裡將冷氣關上,開著風扇,帶著一幅怒火燒成燃燼的身心入睡。



我不知道,姐姐幾時才能成熟起來,她竟然不知道擅自為我做主張有什麼錯。我發怒的其中一個原因是與「被窺伺」的羞怒有關,但是最大的原因是,這已不是第一次姐姐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闖進了我的房間為我調整冷氣時限,我不知道是否是因為「管家婆」心態作祟以致要省電費還是什麼,又或是擔心我夜半著涼。但是趁我走開了進房,按幾個按鈕,並認為她是做著「好心」的話,她確是過度自以為是了。

她以為這是芝麻小事,她以為她在為別人作出了最適當的決定,她以為別人的判斷不比她好,她以為她的主張是應該被大家奉行的,她以為事後通知先斬後奏也是沒有問題。

她以為,我是一個三歲的小孩,或是一個只會用哇哇大哭來表達悶熱的嬰孩?

更何況,我在我的房裡開冷氣,竟然也要得到她的指示去設時開關?我們不是共用房間與空間,我是在我自己的空間裡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我也是這一個家支付電費而有權享用的一份子,她卻趁我轉身時溜了進來,鬼祟地為我設定了她自己要的設定。

按一個按掣,其實也帶出了姐姐這種單方面、武斷的思考與管制手段。她不會承認她是管制著我,她只是認為她為我做出了最好的決定。

她幾時才會放開我,讓我作出自己的決定與選擇,讓我自己承擔作決定的責任?即使我自己開了冷氣著凉了,你可以說我咎由自取,但我自己會從中汲取教訓,我自己會為自己負責,我下次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而姐姐,一次又一次地伸出無形大手,她將我套在她的五指山裡。

我覺得這不是一件小事。



這牽引我到其他無法磨滅的回憶片段。

在我還是小學生四年級時,我還是一個怯懦的小男生。姐姐會在下課時叫我守在課室裡,然後,她就到食堂裡為我買麵包、零食等的食物,然後帶上課室,我們一起吃。她決定我吃多少條麵包,吃哪一種品牌的零食。

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是生性怯懦,或是真的是一朵溫室裡的小花,但至少在我十歲時,我是一個social phobia的人,在姐姐這種服侍週到的做法下。直到二十年後,我仍記在心裡面,記住這種被營造出來的負面形象。

在放學後我們是一起在家做功課。事後姐姐會檢查我的功課,然後就寢前有條不紊地為我收拾書包。她收拾書包有一種規定,她限定我說:簿子一定要放在課本的前面,這樣容易抽取;面積較大的課本,就置在最後端。而且,簿子的次序排法,是依據第二天上課的科目按序排放,如此就工整、精致了。

而鉛筆盒就放在書包兩側的小袋子裡。

如果要用到畫筆來作上色,姐姐會說:「你拿著彩色畫筆時,要斜著筆桿去塗色,這樣可以更節省畫筆。」

她知道這樣做,畫筆的彩色筆芯不會過度耗用而鈍化、去削磨,而斜執著筆桿去上色,就是另一種磨銳,方便下一個用戶。而一些最常用的顏色,更必須省著省著使用。

為什麼要節省?因為我們是一起同享一盒顏色筆的孩子,因為我們家裡沒有錢讓我們享有優渥的上學物資。

所以我的繪畫作業一旦是需要用彩色筆上色的話,都是淡淡幽幽的色彩,沒有深層,沒有力度的色澤。像我淡白的孩童生涯。

還有,我若是要閱讀姐姐最喜愛購買的《少年樂園》的話,我需要問過姐姐的許可。她會像一個圖書管理員一樣,在排得平齊的書架中挑出我要讀的那一期。之後她會監督我,是否有按次序放回原位。她也會檢視書架到最後是否有出現凹凸不平的排序,若有的話,她就會斥責我了。

她也不允許我打開她的鋼琴,她怕我弄髒她的鍵盤。全家只有她一人享有這種優惠學習鋼琴,即使當時我多麼地想學鋼琴,但母親說她沒錢了,爸爸沒拿多餘的錢回來,她只能供姐姐一人學琴。

所以每次我要彈著鋼琴,按按琴鍵時,姐姐必定會叫我去洗手後,抹乾淨雙手才能按壓琴鍵,即使那時我只是亂七八糟地看著簡譜來彈奏。

後來,我沒有再去彈琴了。



前幾天,姐姐與母親外出時也為我買了一份早餐,那是油膩膩的印度煎餅,但是我拒絕食用。母親說,你怎麼不吃呢!你姐姐特地買給你吃的。

我告訴母親:我不大愛吃印度煎餅,第二,這份食物有太多的脂肪,這破壞我的健身努力。

我已懂得說「不」了。在20年後。



在很多很多年後,這些兒時的往事還是縈繞在我的心頭。我很畏懼受到不合理的約束,這也是為什麼我在那天見到那名網友時,心生一種無法名狀的厭惡感──我不想去到餐桌坐哪個位置,都要別人去管制。

但是,我的姐姐,她不知道我,已成年了,已在成年後跨過了許許多多她無法想像到的生活與體驗,在渡著另一種人生。

她只當我是一個小孩子,一個長不大的弟弟。

她將「認為」和「以為」都瞎混了起來。

相比之下,母親比她還更為開明,以及客觀。因為母親走過人生更長的路,看過更大的視野而有更深的閱歷。至少,她可以被說服。

我還是很怕,我現在心裡有一絲絲火苗般的畏懼感。如果母親一朝在這家庭裡缺席了,永遠呆守在深閨裡的姐姐,就是我下半生要一起相處的對象,甚至相偎相依到終老?

我將是一個在額頭上貼上符咒的僵屍,死釘住,被收服著,永遠無法活蹦亂跳。或許說,我將變成一個木乃伊,將自己捆綁在一個白色的潔淨世界裡。

我不想去想像當我有朝一天告訴她與母親:我就是一個基佬時,姐姐會有怎樣的干預,怎麼樣的反應。我更不想對她說出這一番告白,因為,她只是會用自己的角度去詮釋世事的人。

儘管我已走了卅載的春秋歲月,我擁有了自己的房間,但我在我的生活空間裡,得不到應有尊重,以及自主權。我只有成長過,沒有獨立過。



如果,你不明白這篇文章的馬來字「Terkongkong」的含義的話,我已將姐姐訴諸予我的種種事情詮釋了出來。

這也是姐姐給我此生的一句咒語。

2008年5月12日星期一

與自己為伍

他說:「今天是母親節,我們有特別優惠…如果你今天簽購,我可以給你5年期限,只需三千餘令吉…

敵不過看起來是相當優惠的簽購配套,我今天大筆一揮落款簽名,將自己未來的5年獻身在加洲健身中心了。

細數之下,簽購60個月的配套,其實每個月只需付54令吉的月費,這價格還蠻合理。

所以,我就豁了出去,將自己綁死在這家樂趣無窮的健身中心裡。

在信用卡收條上簽名時,再看著那份收據──有限期是至2013年。看來這是一個乍遠還近的年份,卻是一個不短的歲月。

5年,會不會有天翻地覆的生活改變?5年後的我,會不會這一個空間來回顧自己?我會變成什麼模樣?我不知道,只是此時此刻的我,看起來就要塵埃落定──我會是在吉隆坡這個城市繼續生活。



本來是出外為母親慶祝母親節的,請母親大吃一餐,但我就趁這母親節讓自己刷卡耗了三千餘令吉,讓自己在未來5年多了一種期許,嚴格來說是走向一種規範化的生活──健身會一直陪我渡過人生,我將以舉重來繼續試鍊著我的體能極限,希望真正成為一隻孔雀。

在吃著晚餐時,我對母親與姐姐提起簽購額外5年健身院會員籍的事情。母親第一個反應說:「5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哪!」

她續道:「那時候你可能已結婚,做了老竇了!」

我在剎那間遲疑著,怔忡著,無法及時回應,母親又老調重提:「是時候你找一個女朋友來拍拖了,不要再等了。你現在已30歲了!你會不會健身到40歲?」

她的語調是急促,而且暗透著心急如焚的。

霎那間,我才覺得5年,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生生涯的計算單位。5年後我想我還是會孤家寡人,我還是一個孩子般的「安哥」,但是母親卻期盼著我為人夫,為人父。

最近母親已不止一次如此頻密地提著「拍拖、結婚」的事情。她對姐姐戀愛無望已作了最壞的打算,現在她將焦點轉移到我身上。

當她幾乎是每週提醒我一次時,我才發覺到我的人生大事是如此地龐大,已從母親深埋的心坎中跳到唇邊成為念茲在茲的事情,成為她無法放心得下的大石。

她以前不會如此頻繁地作出這種提示。

我們一邊用著餐時,一邊望著鄰桌的食客所攜帶著的可愛孩童時,姐姐看得癡呆,母親流露期望又歆羡的神情,說著:「哎,我不知道幾時會可以抱孫!」

我再看著我們這一桌,我們永遠都是母親長不大的孩子──只要一朝我們還未成家立室。而母親,永遠都是母親,她無法晉級做祖母。

看到母親的神情時,更教我無法釋懷。



在母親節時,天下的母親都會憂心著自己孩子的溫飽與幸福。

母親真的希望我有一個家庭,還是渴望我可以有幸福的二人世界?

養兒防老始終是她終生的信念。她希望我快些結婚,生兒育女,再讓兒女來養活渡過餘生。

她認為只有通過結婚,找個女人繁衍香火,就是尋找幸福的一種手段,一種方式。可是我明白到婚姻與幸福,始終不能掛上等號的。

但母親相信這之間的非等號關係嗎?我無法殘忍地說「你與爸爸也是結婚,但也不是以離婚收場,那你幸福嗎?」來揭穿這事實。

不過,我想母親只是希望看到我在未來的歲月裡,當她百年歸老時,不會孤苦伶仃地生活。我是否能告訴她我的信念──不用結婚,人生也可以圓滿?不用依靠女生來生兒育女,未來也可以幸福?

我有這樣的信念。我現在還說服著自己,勉強地去相信這一項信念。如果連我也動搖的話,我如何能堅強著讓自己走同志這條路,讓母親對我少一些焦慮與擔憂?



2013年,看起來真的是一個很遠的端點。我希望今天的母親節,是一個許諾更美好的時間囊。在5年後揭封,我不會再與自己為伍,更可以檢驗當下的愿望是否能達成──

同志,也可以找到兩個人的幸福與美滿人生。

2008年5月10日星期六

孤芳

終于回來了。

回首過去幾個月的文章,都是單位數的數量,寥寥無幾。沒有絢麗的生活色彩,我發覺我的生活已邁向另一個層次的定型,像塗搽了定型髮膏一樣,將我的作息與休閒活動都固定成一個僵化的狀態。

或許,到了三十歲,人生就邁入另一個階層?每天在沖刺著工作時,會有許多吉光片羽泉湧而出,可是要待到晚上回來敲打鍵盤來書寫時,我的裡裡外外已潰散──連眼皮也睜不開來。以前我不會有這種如此透徹的疲憊。快要三十歲的身軀,無法供我再透支了。

所以,我就上床睡覺。將一個人的憤怒與怨氣,都化成睡眠。然後告訴自己:明朝醒來,又是好漢一條。



事實上,我有安定下來。讓自己再回到若干年前 啊,我也忘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種盲目約會的日子。

這次我在百忙中,千辛萬苦地去會見了一個網友,我告訴自己:不要沉溺在上門尋歡的炮友速食關係,就好好地從基本朋友開始。

所以,我讓自己還原成最初、最原始的信念,告訴自己──我們的圈子還有順序發展的交往。

在身高體重、1號與0號、工作等的基本資料都交換後,還有在聊天室上簡短地英文書寫,彼此都有基本的共識──是可以約會的對象,只是欠一張人頭照。

但是他並沒有要求,我們接著就通過好多通頻密的電話與短訊聯繫。

由于我的時間無法配合,所以我們是呆了近兩個星期後,才安排到時間出來見面。

所以,就等待半個月的時間,我們相約好時間。可是,這傢伙似乎按捺不住,除了晚間有短訊過來說:「晚安」、「美夢」等的話。有一個晚上,他問我是否可以到他家裡過夜?

我說:我們不是說好要按部就班的嗎?

他說,我只想摟抱著一個人過夜。

我拒絕了。第一,我未見過他。第二,我覺得我不再是當年那種不顧一切,就闖上別人家門的人。第三,我是實驗性地讓自己,返回正規的道路,一步一步來。

後來,有一天下午他又撥電話過來。他告訴我:我就在你工作的街上,你在哪一座商業大樓工作?你可以下來見見我嗎?

我更詫異了。因為我只是胡謅地說了我工作地點,是坐落在首都其中一條最繁忙的街道,哪料他真的信以為真,還急性子亂闖上這條繁忙的大街來,就為了要見我一面。

我在電話打發了他離去,並告訴他:我們不是還有幾天就見面了嗎?為什麼你要如此急性?

他又道歉了。後來,我們就倒數著相約見面的日子。我沒有緊張,也沒有太大的期望。只是在見面之前,我問他是否有人頭照,他就寄了一張MMS過來。

哦,原來是長成這個樣子的。我第一眼看了之後,就覺得化學作用蕩然,儘管他長著一對相當迷人、骨碌碌的眼睛。

但我想,即使做不成什麼發展,上不到床,至少也多一個朋友,不壞。



見面的日子來到了。我們為了揀地方碰面,也推敲了一陣子。他說:不如我們去逛街,然後看一場戲?你要不要看港片XXX?

我又不大想看戲,畢竟最近沒有上映任何刺激我有消費沖動的電影,而且還是港片!我看到港片就膩了,所以就斷然拒絕。

後來,他建議我約會當天,先將車子停泊在他居住的公寓樓下,然後我們可以一起共車去商場用餐 。

問題是,他是獨居漢。如果我們在約會後,他要求我上他的家那怎麼辦?

所以我又拒絕了,但又說不出具體的理由。到最後他看到我的舉棋不定,就問我:「干嘛你那麼怕?你怕我吃掉了你?」

「我怕你吃不下我而已。」我答。

輾輾轉轉後,在約會當天因有事故的轉變,最終的安排還是,我先驅車到他家,然後由他載著我一起到另一家食肆用餐。

所以,我就依時赴約了。

駛入公寓停車場前,我將自己的身份證遞給公寓的保安人員時,心中有些惶然:曾幾何時,我也是這樣一遍又一遍地上門說嗨、脫衣、上床、下床,然後虛假地說「拜!」?讓自己成為肉慾祭壇上的牲禮?

我在停車場走下來時,他就現身在我的面前了。我看著他的一身典型同志的「勁裝」,還勾勒出一道嫵媚的身影弧度;他走過來時,兩手揮擺著優雅的姿勢,一幅雍容安逸。我知道,他是一個花旦──他怎麼告訴我,他是一個「硬漢」?

他瞥向我,那飄來的眼神帶著不可一世的煙視媚行,我感到自己有些侷促不安,說了「嗨」,介紹自己,然後就上車了。



在車上我們有閒聊著,直至目的地。來到食肆後,我們趨近一張方形桌,他擇定了一個位子坐下,然後找了一個與他對角45度的位子說:「你坐這邊。」

其實這就是坐在他隔壁,他的舉動其實就是要拉近我們的距離。事實上,只要兩人一起在外用膳時,我慣于坐方形桌時傾向于坐對方的對立面,這可讓雙方有更從容的用膳空間來擺放餐具,即使我是與最親近的母親一起也是如此。

于是我說「不」。當時我就有第一個印象──他是否是一個control freak?

他特意介紹該食肆的招牌小吃,所以我就抱著不妨一試點了。端上桌後我才發覺味道不過爾爾。

我又觀察著他的吃相。發覺他是一個汗腺很強的人, 因為沒多久,他就吃得汗流浹背,不停地用紙巾揩汗。他看著我篤定地吃著時問:「咦,你怎麼沒甚麼流汗?」

我頓了一頓,不知怎樣回答呢!閃過腦海中的第一個答案是:因為我不是你,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像你。

不過,為了保持著我們的聊天的互動性,我們還是東拉西扯地聊著。

到後來,我才發覺自己原來是問話最多的那一位。他問我做哪一行,我如實相告,但他聽了只是「哦」的一聲,然後又投入自己的話題中。我有透露一些本身的情況,但他也沒有追問。這造成我知道他的事情,比他知道我的事情更多,因為在交流中都是我一個人從他的答案中衍生問題保持著溫度──從工作性質、職場履歷、應征時的遭遇、學術背景、家庭孩子排位、與母親的感情、平日的晚餐口味、去健身院的時段、還有過去的情史…

他說,他剛分手三個月,之後,他問:「你呢?」

我說,快三年了吧。

他看起來有些不可思議。接著再問:你們在一起多久?

我說:該是有兩年時間。

他說,他與前男友在一起只有一年。

我當時心中也有一個譜了。他該是那種類型──他的生活可能出現重大的缺角,他將愛情或性愛視為空虛生活的一個救生圈。否則,不會剛分手三個月,就馬上找另一個替代品來填補了。而且,他還叫我去他家過夜,因為他要摟著另一個人來過夜!

除了救生圈,他還需要一個抱枕、一個聽眾。



後來終于解決了晚餐。我們又一起驅車離去。在回途中,他問我:你是不要到商場去逛一逛?

我看看腕錶,反正時間還早,就答應了。

車子駛到半途時,面前就塞車了。「怎麼會這樣塞呢?」我嘀咕著。

「這區是商業地帶啊!前面有交通燈。」

所以,我倆在車上,我有些茫然不知前頭還有多遠的路,還有多久的等待。于是就一起聽著音樂。他放了一張聽起來有些「離奇」的唱片,那是一張混音唱片。這種唱片就像我在少年時在夜市買翻版時買到的劣質、口水歌的唱片。

我已找不到話題來解開車上那種冷場氛圍。所以就繞著這張唱片去聊。終于找到我們共同的話題了,原來他也喜歡聽西洋流行曲。我問他:「那你喜歡聽誰的歌?」

「我聽歌是不知道誰唱的,也不知道歌名。」他如此答。

這種答案告訴我:不必再聊歌,因為話題發展不到下去。

我又問他:你有閱讀習慣嗎?

他說很少。他只看一些雜誌,或是與工作相關的資料。

我們沒東西聊了。變成了「無聊」。我們就這樣渡過了8、9首歌曲的時間…唱片終于唱完了半張。



漫無目的地闖上了商場,即連找泊車位也找了十分鐘。我感覺到彼此都感到不耐煩了。那時我非常地懊悔,為什麼我不自己驅車前來?那麼我就可以撇掉他了。

最基本的是,為什麼我會答應他一起來到這商場?

他說,不如逛書店。我就說「好」。書店是我在這些商場裡最熟悉的場所,我應該可在裡面讓自己安定下來。

然後,我就看著他那種過于「優雅」的走路姿勢,就像看到柳枝條在眼前撩動,眼睛看到都麻了。他走路時是自顧自地往前走,不會遷就我的步伐來放慢,即使是停步,也是顧影自盼,瞧瞧一些商品。我看著他急促的背影時,就覺得自己不能跟著他的步伐走了。

我在書店裡逛著逛著,他已沒影兒了。我還未逛到第二層樓,他已從第二樓走下來問我:「看完了嗎?」

望著人來人往的書店,看著雙雙對對的人影時,我覺得在我這座商場上,內心的孤寂與無助不斷地膨脹到像一個宇宙。

我問他:你要來書店,是想要買特定的書,但買不到?

不出我所料,他是那種有部署,有目的與動機行事的人。他說,「是咯,我就是要買最新一期的健身雜誌。哪知道沒有。」

那麼說,他來這商場極可能只是為了要買那一本雜誌。他是為了自己的目的而行事的獵人。

我們一起走出書店,他還問我:「你要到隔壁的商場去逛嗎?」

我說:不,我要回家了。



我們走上車子,坐著,再挨著車龍陣回去他的公寓。他將冷氣扭得很強,冷風猛猛地颳在我身上,寒意攀爬在我身上,但我沒出聲表態。我只覺得自己全身冷顫著,連言語與思想都凍結起來了。

我將目光投放在霓虹閃閃的車窗外,唱機播著另一張唱片了,但完全觸動不到我的心弦。

我沒有再找話題來聊天,他也緘默地開著車。

我們在車子上靜靜地呆了20分鐘。那種彼此不作聲,更是聽著彼此呼吸聲的距離,簡直就像一場冬天。

但,我也不介意冷場,因為我覺得當時的我,只是一件沒有氣息的死物,至少對他來說。

這是我第一次嘗試到,原來,當兩個人在一起時,可以如此冷漠地對待彼此,而沒有一絲虧欠之意。因為存在的,就是冷淡與陌生。

回到他家門時,他當然是沒有邀請我上他獨居的單位,我們只是儀式性地道別。

我駛著自己的汽車回家時,開著Leona Lewis的《Bleeding Love》,狠狠哼唱著,我發覺自己原來多麼地享受一個人的自由。

愛情只是響往,愛情只是神話,同志的愛情更是笑話。我發覺自己返樸歸真後的信念,也是一種笑話,至少這種尋找真愛的信念,只是自己對自己的許諾,而不是對別人對自己會有什麼許諾。



一個人可以很自我,可以機關算盡己身的利益,但是緣份卻是人際之間的,那是怎樣也算不盡的方程式。

說了這麼多,故事當然還有下文。

我將他的電話刪除了。我想,我們不會再出來見面了吧!

然而,在短短一星期內時,我在健身院碰見了他三兩次,而且這兩三次中我都是在不同的時段遇見他。

但是,我們只是點頭一笑,就擦身而過了,彷彿從來沒有認識過。

我是否慶幸,因為這次我們不是以脫褲下床後才來說道別?至少,我們的人生是在穿著衣服的情況下──道別,此後不再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