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發生兩件事讓我覺得生活很很奇妙,我在健身院收到一個乳牛讀者網友的首個私訊,沒多久,我就在更衣室裡看到赤膊換著衣服的他。當然他不知道我是誰,只是上一刻在線上交流,下一刻在線下就遇見了,好巧不巧。
然而更好巧不巧地,我遇到了公子。
當時我是在他身後的一列跑步機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而我就在他斜後方的跑步機跑步,起初我有些置疑,然而看著他高大寬肩的背影,又好像不是,我看著他的眼鏡框,又不是印象中的那幅。
我看著他耳裡的耳機,已是藍牙耳機,之前他還是使用著有線耳機,即連他的水瓶也是嶄新的。
但後來,我瞄到他的腕錶時,就確認是他了。
面對一個我曾經動情、友情之上戀人未達的炮友,我如此怔忡,他身體什麼部位我都看過了,但是,他穿著衣服運動的樣子,我竟然如此陌生。
熟悉的陌生人,就是如此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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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在公眾場合偶遇和不期而遇,他似乎練得更壯了,我們是半年前最後一次約炮後,就沒有再相見。
我看著他不時舉著手機刷社媒,漫不經心在慢步著,我想起他在我懷裡完事後拿著手機刷屏的樣子,我想起他長翹的眼睫毛在我的眼皮底下。
我想起我們第一次在約炮神器上撩騷時,他叫我「爹地」,那時我也是在一間商場的健身院的跑步機上慢步著。後來我們見面幾次後,在床上,也是在大家都祼身時,公子才透露他是第一次去到那商場,因為當時他的母親出席一場下屬為她舉辦的榮休告別宴,他百般無聊陪同時搭訕了我。
當時他在樓下的某間餐館,我在樓上的健身房。
但其實我也是因為拿到一個入門優惠券,才有機會獲準進去這間健身院,讓我們同處在同一個空間裡,然後認識到了。
然後我想起我們在我家中胡天胡帝的種種畫面,他的鼻鼾聲響、還有撫著他的濃眉的感覺,還有他總愛事後摟著一個比他矮小的我的肉身(公子有六呎高),像個小孩一樣窩著。
還有他祼身從我的浴室走出來時的笑意……大部份都是他沒有穿衣的畫面。
雖然我們有外出用餐過幾次,我也一一記得我們是在哪間餐館共餐,連當時的話題我都記住了。
我腦海如走馬燈閃過我們一起的畫面,但一換到眼前,他背對著我,渾然不覺我已在他身後跑步20分鐘,而我清楚看到他的跑步時間定了是40分鐘。
我沒有馬上趨前打擾他。
我只是靜靜地觀察著他,自個兒回憶著,省思著,到底我們會怎樣走到現在這地步,一個亦近亦趨,咫尺遙望的境地。
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一個曾經進入你身體好幾次的男人,現在站在你的眼前,你覺得你好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但我們的緣份感是如此地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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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20分鐘後,我摘下我的耳機,終於趨前走去公子身側的跑步機,和公子打招呼。
他看見我時,有乍見之歡(但我們久處而厭了),一臉意外。「怎麼你會在這兒?」
「這裡距離我家很近而已啊。」我說。
「但怎麼你會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裡?」
「我有告訴你我的近況啊,我這時段閒下來了。」我說。事實上,他在WhatsApp上得知我告訴的近況後,一如往常的,他不追問我發生什麼事情,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想過摻和入我的日常(有穿衣服而不是同志的)生活。
「你呢?你也常來這裡嗎?」我的提問像個陌生人一樣,事實上,我們昨天才在WhatsApps有交流,但他只是發了一些網黃的推特帖子給我。但不到二十四小時,我們不期而遇了。
「是的,我上班地點就在這裡附近。」公子說。「我是下班後過來,平時我是去另一間分店為主的。」
「對,我知道。你來我家也是很近。」我本來想說後半句,但還是咽了下去,因為我也知道他在上著什麼班,而且他上班地點的週圍環境我非常熟悉,畢竟我曾經在這兒附近上班近五年,但他從不知道,因為他從不詢問我的過往。
公子開始走下跑步機,我問他是否已完成了鍛練,他說還未。
以前有一度,公子不斷要求我教他健身舉重,我們就相約來到這間分店,全程我在觀察著他舉重,然後我們一起去沐浴室,我倆混進同一間沐浴室裡還親熱一番,然後我們再各別驅車,回到我的家中,在我家床上大戰幾輪……那也不過是兩年前的事情。
而現在,他問著我今天要練什麼部位,我說,我要練腿。
「為什麼要練腿?」他嘟著嘴,可能他要我一起和他陪練。
「因為,今天我的routine剛好來到練腿。」我說著,然後我們就分開去不同的區域了。
我在練腿肌時,收到他的WhatsApp短訊,「你看起來更大隻了。」
「但我這麼大隻,似乎沒有引起你的吸引力。」我回答。
「為什麼你這麼說?」他難得的追問。
「因為我多次邀你再來我的家,你都沒有回應。」我說。是的,我到最後將公子降維到僅做炮友了,而非潛在戀愛對象名單之上了,但他都冷漠以對。
一如以往,公子只給了我一張meme圖,我解讀不到什麼意思。這是他一慣的作風,往往是以一圖勝千言的meme圖(不是貓就是一些晦澀的表情圖)來回應,既使其實他的英語有多好,成績有多學霸(他大學是GPA考獲4.0全科滿分),但就是什麼都不說。
我曾經追問過他發特定meme圖其實是什麼涵意,他也只是含糊帶過。但對於我這樣文字導向的人而言,加上他是新生代只愛隨意發圖不寫字的世代隔閡,我們永遠無法觸碰到折衷點來溝通。
後來我專心地完成我的腿肌鍛練行程,也有瞥見他在不遠處的機械練肌,我們真的同場練肌了,但今時不同往日。
我在完成最後一個動作時,他巳經拎著背包外出,恰好經過我的身旁,然後對我揮手再見。
十多分鐘後,我收到他的WhatsApp留言,他寫著「Have fun in the gym!」
「謝謝。我們之後會在健身院常見面的。」我這樣寫著。
沒想到,我與公子的告別,會在這樣的場景發生,在實景中漸走漸遠,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無話不說(無話不說時主要是我們有見面時才會發生,但他已拒絕再來我家見面了)。
而即使在健身院見到面了,反而又回到WhatsApp上打字交流,然後有一句沒一句的。
所以那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們都互相放下了彼此,我是不動聲色,他也是一樣。
都被放生了。
而我們半年前最後一次的約炮,其實是在事後,我拒絕與他在炮後共進晚餐,他當時有些詫異,也不斷「乞求」,但我還是藉詞拒絕,或許我這舉止讓他意識到,我是停止付出了。
是的,就是因為每次炮後進餐(而且都是正式的餐館),公子都不會主動提出分攤費用,全是由我請客(即使事後佯裝要分攤的意圖也沒有),我無法不念及被人蹭飯感覺。
這就是「錢品」照出了人品,連一來一往,有借有還的人情世故也不諳,這意味著他不會也不想付出,不論是物質,或是感情層面。
或許他認為,我的情慾需求,他在床上為我買單了,但他的食慾需求,在床下就是我為他買單,是一場公平交易。又或者,他就是一種摳門。
然而這件小事,也觸及到我個人原則性的問題了,因為原則上,我覺得大家都在情慾上是交互和互相給予與支持,歡愛都是你情我願,沒有價碼,只有真心誠意。
但來到現實生活層面時,吃飯和上床就是兩碼事,我們工作目的就是討一口飯吃,連吃飯錢都要佔便宜,如何一起過日子?搭伙過日子的本質就是物質與利益交換。
當然千人千面,我覺察到公子其他讓我不苟同的人品面向時,我下文再說。
我想起一句我特別喜愛的話:「早悟蘭因,不結䋈果。」 我喜歡花,但更欣賞那些能結果的樹。 或許當我對他說「我們以後會在健身院常見」,這告別之語,便意味著我們不再會在我家相遇了。我們的關係不再是逗號,而是結束的句號。 我見青山,槐序別憾,便也只能如此了。
公子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