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0月31日星期日

恨與笨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話題會帶到當年。當年,是一個infinity。回溯過去時,總是無窮盡的宇宙,會讓人迷失。

只是與一位朋友聊起情事、 性事,彼此交流著過去的點點滴滴。

而我在暗忖,其實我是否有經歷過「情事」?椰漿飯算嗎?房事就有。但不論是什麼事,都是私事。

可是我的私事全都放在這兒來了。

我們交換著過去的臭男人的經驗,像姐妹淘一樣地說話。不知為什麼,說到那人時,我整個人的思絮都似毛線團球般打結起來了──想到許多盤根錯覺的往事,在追究著自己,在歸咎於整個環境,在計算著得失,在警惕著自己…

那麼,避免再談是最好的方法。

所以我那時的思絮像放空了,整個飯局的交流出現了短路般的情況,沒有交流了,出現冷場。我一再試圖轉移其他話題,但我辦不到。

我整個人像呆愣著,不知怎麼答腔,或是轉移其他更可聊的話題。那不像平時的我。

後來,那位朋友怔忡地望著我,他或許有些不自在我突然間陷入如此的冷意中。

他在答腔著緩和著冷場氣氛, 「那你一定是愛過他很深,所以才有這麼深的恨意。」

但這句評語其實真是很俗套,是cliché

愛的反面就是恨?這些都是吳若權啊張曼娟等的心靈慰藉版本。 但我實在無法找到寥寥一句總結,就可以概括這個人帶給我的傷害是什麼。

後來我說,「我只是恨自己,那麼地笨。」

再簡約下來,就是「笨」。一個字,俐落。

(請別問那是誰,除非你從2005年7月開始重讀起)

2010年10月30日星期六

夢鎖

夢境是否有什麼寓意?人家說,那是潛意識裡的反射。我說,如果你醒來時還記得夢境,那代表著你並不是睡著一場好覺。

特別是那是你不愿發生的夢境。

在週日的早晨醒來時,我驚慌失措──怎麼我現在在床上,而在睜開眼前的那一秒中,瑪莉亞凱利與我親熱著。

但那絕對不是春夢,與其說是親熱,不如說是性侵犯多一些。

我無法告訴你當中的細節,因為那是18SX的情節,然而,我記得當中一幕的是我見到許多棕色的山丘──原來那是一片乳暈放大後的景象,我看到的是那一枚枚的疙瘩。

而且,我是放在嘴裡。



我以為我的禮拜天會好過一些。那只是一個夢,夢境不是心境,不能言說什麼的。

我如常地去健身,我選擇谷中城,因為到樂天廣場是晚上八時就關門了,在傍晚時那兒是一片寂靜孤清,連蒸氣房等也會提前半小時就關閉,等待打烊。

所以谷中城是最旺人氣的地方,不怕過早打烊,人潮總是帶來一片嘈雜的嘈音,但至少那是一片人世。

我在出門前,母親在睡著午覺。她開著吳鶯鶯的舊曲響亮得不得了,歌聲傳遍整條街。在一股瀰漫著的舊氛圍下出門,我覺得禮拜天是多麼地美好。

去到谷中城時,我如常置放背囊到儲物櫃,然後去尿盂小解,接著又去裝滿水瓶,再跑到跑步機,設定好時間與速度等要開跑時,驀然間我才發覺:咦,我的儲物櫃鎖匙去了哪兒?

我折返回廁所,到裝水器,然後重拾回三分鐘前所走過的短短路程,不及100公尺的腳步──然而就是消失了。

那鎖匙像長了腿一樣,丟失了。而且,又是帶著我心愛的鎖匙牌子跑路了。

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我去詢問那終日都站在那兒的孟加拉清潔工人,他一頭霧水不知我在說著什麼。我又擔心有人撿到了我的鎖匙,而恰好又知道我使用著哪一個儲物櫃。

我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再檢視儲物櫃,那鎖頭仍是紋風不動安然無恙。但就是連一個影兒也不見。

我還蹲下來,低頭往那跑步機的間縫去搜尋,一無所獲。我重新演練遺失前的情景,但一絲頭緒也沒有,那是腦裡交織著的畫面、場景、步驟等,但都打結了。

但那鎖匙卻像遺失的拼圖片塊一樣,不見了。



逼于無奈,我向工作人員求助。工作人員稍後拿了一把大剪刀,我問他:我的鎖頭看起來很穩固,你真的剪得斷嗎?

「就試一試。我們的大剪非常有力。」他說。

然後,就像那些戲裡出現的一幕──執法人員拿著巨剪去那些查封的屋子裡,巨剪使力一咬,鐵門脆弱地斷裂了。

我看著工作人員一個「筐郎」,將我那幾十塊買回來鎖頭剪斷了。

看著那鎖頭時,我竟然有一種很悲劇的感覺。



一個月前我才遺失了鎖頭,因為那時在健身中心更衣後收拾,忘了放回背包。我過後再到同樣的店舖,重買相同牌子的鎖頭,用同樣的信用卡來刷買。

現在連信用卡那筆賬都還未付清,我已經丟失了這新鎖頭。

為什麼自己如此粗心大意?

過後我馬上離開健身中心,再去重新選購鎖頭,那時我到佳世客百貨,選購著林林總總的鎖頭時,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我又陷入那種自責的心態裡。

自責是我的習癖。但最引我惆悵的是那金屬鎖頭牽引起。

因為那是父親生前慣用的鎖頭。我家自小使用的鎖頭,就是這一款、這一品牌的鎖頭。父親以前會使用一系列相同款式的鎖頭,來鎖上家門、窗戶。

我們朝夕使用的鎖頭,就只有這一款,摸著那獨有的鎖身,還有鐐扣,連那鎖匙曲折設計等都是我們一家熟悉的。

我記得父親說,這是最穩固的鎖頭,鎖身不易鏽,而且鎖匙是連扣著鎖身,只有在上鎖後才可解除,在解鎖狀態時鎖匙是不會脫落的,這可避免反鎖情況。而且開鎖、上鎖時你會聽見「喀拉」一聲,穩穩當當地告訴你:程序已完成。

所以即使是什麼狀態下,這認知已根深蒂固植入我的腦袋裡,認為這種鎖頭是最安穩的,我們慣于這金屬鎖頭的風格。

然而,我接二連三地丟失鎖頭,還有心愛的鎖匙圈連扣,打擊我最大的是,我失去了安全感。

枷鎖明明是讓人心神安寧的工具,怎麼會反造成你不安,失去安全感?

而安全感又是什麼?而現在我對這一款鎖頭這麼多年來建立起的「歸屬感」、「認同感」,在一剎那之間被推翻了,因為我的疏忽,因為我的粗心,我自己丟失了鎖匙,也丟失了這麼多年來建立起來的傳統與習慣。



後來,我特意選購另一款較為廉宜、別樣設計的鎖頭。因為之前那款鎖頭價格不低(即使是中價的金屬鎖頭),但粗心的我若每次丟失,那我到底要虧多少?

我刻意與過去切割了那歷史關係。而這款鎖頭讓我勾起太多負面的情緒、心情,更打垮了我的信念。

或許這告訴著我,不應該再運用過去的作法,不要再去死硬地信仰父親遺留下來給我的訊息。

父親帶給我的東西不多,然而我連父親帶給我殘餘的遺緒也推翻了,我是有一絲絲地歉意。

我需要革新。但革新啊,總要適應那些新的習性、作法。

然而往往我們就是被反鎖在過去、昔日的框框裡。我們到底需要怎樣解開這些心鎖?

而怎樣給自己享有一刻的安全感呢?我們的安全感都建立在一些工具,寄託在物質上,因為我們覺得這些工具是實體的,非易脆品,也不會分解,我們覺得都是天荒地老的,但事實上是沒有永恆的存在。

但很多時候嘗試的東西,也讓自己沒有安全感。



到現在我還未解得開瑪莉亞凱利帶給我的「春夢」有何涵意。夢境,也是一個枷鎖。或許它解開了我潛意識裡的一些訊息,指示著我應如何去處理生活難題。

但我還是找不到那開鎖的鎖匙。

2010年10月26日星期二

荒蕪(六)


接前文 荒蕪(一)(二)(三)(四)(五)
(完結篇)


祁先生裸身跳下床去,他拿了一條毛巾,鋪在我的腹部上,然後細心地為我拭擦著,從腹部,一直沿著南方走去…像干著什麼細活的。

我覺得我是一本被閱讀的書,但祁先生讀不到我裡面曲折的內容。而我,在翻動著回憶。

背著光的他,是另一個人嗎──但不是椰漿飯啊。椰漿飯長得較高大的。可是兩個人的手勢與姿勢都一樣。

至少,他們都是在事後會為你抹身洗淨的人。

(但我發覺有許多華人炮友啊,他們甫射精自己完事後,就急急地彈開了,例如那位無名氏,我永遠會記住他當時的背影。

他們總像在避開瘟疫一樣,就因為高潮過後!但那高潮後的一秒鐘,就是陌路人了?)

祁先生又再度睡了下來,他讓我枕著他的手臂。我說,會不會壓斷你的手臂?

他笑著說,怎會呢?

那一刻是比任何性愛活動更加親密與溫馨的,相濡以沫後,如今是依偎而眠,是否經過適才的體力拉鋸的同舟共濟患難精神?還是因為彼此分享了一些稍作粉飾的過去?

這一刻是否是兩個人真正的赤裸、坦蕩蕩的相對?

我們是否又需要誠實地交代著過去?例如,我需要交代著以前椰漿飯以前也是這樣對我?但我無法如此從容又坦白地告訴祁先生:在剛才高潮來臨前,椰漿飯其實在我的腦海裡沖著浪?



後來那已是相當晚了。我起身說告辭,因我沒告訴我母親,晚上我會晚歸呢!

(幾年前初遇椰漿飯時也是如此。我總是要深夜之前,摸黑離去。他總是在我更衣時窸窣間看著我,聽著我,然後他幽幽地說,不如你就留下來過夜吧…)

從我家來到祁先生的家,至少有25公里路程,當中是有中斷,有繞道的距離,還得經過舊居,那條讓我的記憶千迴百轉的舊路。我實在無法變巧,因為只是一再地兜轉的歷程。

那麼以後來探訪祁先生,不止是山長水遠,而是與舊記憶一再糾纏,那才耗心力。

祁先生看著我,「你要沖個涼嗎?」他又拿出另一條毛巾來遞給我。

我擺脫了他,裸身去到廁所──那間沒有廁紙的廁所,我沒有認真地洗澡,只是稍作淋身而已,將一瓢水舀上,淋在我那又冷冷的肌膚上──我是否能洗去前塵?那片淋漓是否可以熄滅體內不斷燃燒的慾望?

我拿起那毛巾抹身時,湊近鼻子,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濃郁的清香。

但就在那時,記憶深層裡某一處若有若無,飄飄的東西,似乎被一陣寒風吹動起來,冷入了背脊,因那就是椰漿飯家裡用的毛巾的味道!

怎麼兩人使用的毛巾都一樣的味道?一定是他們也慣用同一牌子的柔軟劑或是洗衣粉,否則怎有如此相同的化學味道?

我失神地站著,捧著那毛巾,也像捧心記憶。

嗅覺帶來的記憶比任何感官印象更強烈,我的腦袋像失靈的放映機,不斷地放映著我與椰漿飯的種種。

…我披著毛巾出來,然後我們一起墜在床上、他在廁所門前等著我洗澡完畢,然後為我披上毛巾…而我總是如此地驕慣,欲迎還拒地躲開他的觸摸…

像一座本來已荒蕪的記憶廢墟,赫然間煥然一新全新起來,似不曾發生過任何摧毀性的浩劫。

但一個人不是死了,只是你遠離他了,但原來他的味道從來沒有飄散過。你以為你已將過去掃得一干二淨,沒有殘餘了,然而在不經意的時候竄現出來,卻籠罩在舊記憶裡。




我裹著毛巾出來,祁先生與我一起走進房裡,他坐在床沿上,為我撿起地上的衣服來,那是兩小時前沖動時的狼藉。

我一邊穿上,一邊看著他拿起我的眼鏡,披在他的鼻子上。然後他傻氣地對我一笑。

我恍神了。這個動作或許告訴我,他連我的近視深度都有興趣?椰漿飯就不曾如此做過…

祁先生又看著我的下半身,像小博士一樣地研究著。我也看著他那幅已宣告萎靡的家傳之寶,依然是那麼壯觀。

「你到家後,給我一個短訊,好嗎?」祁先生說。

我點點頭,逐一將衣服穿上,確保沒有遺漏任何物品,在臨別他家門前,他給了我一個擁抱。



後來,我與祁先生都是通過短訊聯絡。他回復到最初那種用短訊說「早安」等的話,或許他在起床時就想到我?但對于這種短訊問候,我也不知道怎樣回應。



只是我覺得不斷拿祁先生與椰漿飯比較,對祁先生是不公平的評價。但為什麼我一直都將兩人放在同樣的平台上?是因為兩人的種族與身份都一樣嗎?

還是因為我仍然食髓知味,在挑男人時總是選擇阻力最小的路,所以不知覺地產生了那種執念,讓歷史重演著?

可是,我對祁先生還未真正地燃起那種熊熊烈火,我總覺得欠缺一些東西,或許我心裡推放了太多情感上的垃圾與包袱。

但對椰漿飯、那一段過去的懷念,原來只是荒蕪著。

(完)

2010年10月25日星期一

荒蕪(五)

接前文 荒蕪(一)(二)(三)(四)


祁先生還未回來大馬前,曾在英國工作,然後娶了一名洋人太太。

「你不知道,那時我愛她,那份愛是至死不渝的。」祁先生說。「但現在我們還保持著聯絡,就像家人一樣了。」他說。

他是在吉隆坡工作數年後,自費到英國深造,然後在當地生活,但現在他已撇掉了那一口濃重的英國英語腔。

我們像一起仰望著星空,仰躺在床上躺著他的往事。從他的小學開始,談到中學,然後到他的父親突然病逝,他說他因此發奮圖強去唸書,短短一年內成績好轉。

「我知道我一定要發奮讀書,因為我不想靠親戚的資助…」祁先生說。「我是一個以result-oriented的人。」

「但我的SPM成績還是很差。我的馬來文和英文只拿C6。」祁先生說。

「唔…那看起來不是很好。」我說。

「對,特別是馬來人的馬來文只拿C6,真是不濟。」祁先生承認。

他說著他的父親帶來的打擊,也讓我想起許多往事。人生怎麼會有這樣轉捩點?要一個人的死亡才可成就另一個人?而我的父親到底如何影響著我?

啊謝謝你父親, 因為你的缺席,所以我變成同志了?!

祁先生的求學故事下文…如果你是馬來西亞人就心照不宣了,因為政府已鋪排好一條青雲路,你就是平步青雲了,但只要你是馬來人。

他在中學畢業後,就申請到獎學金先在本地唸一年的預科班,接著到美國深造唸學士,唸的是經濟相關的科系。

「我在美國唸書時,英文還是很爛。然後,但有一些很好的同學。有一個非常非常可愛的洋人男同學,幫了我不少的忙。」

「那時你不知道你是同志?」我問。

「一知半解。在本地唸預科班時,我與一位男同學…也是馬來人,在房間做過幾次,但只是口交。那時很迷茫。」

「等等,那先告訴我你的大學預科班故事。」

「唔,那是我的學長…來到我的房間,然後他說他要吻我。我們有口交──我第一次吻男人的陽具,感到有些不習慣…」

就這樣。有些淡淡無奇。我不去想像,所以我的想像就移去洋人男同學了。「那美國的故事又是怎樣?」

「哦,那位可愛的男同學…他有兩個深邃的酒渦的。他有一次為我舉行驚喜生日派對…然後,他還當眾吻了我一下!」

「對嘴吻嗎?」

「是啊!」

我強調,「那麼這是一項宣示了!」

「對啊…」他的眼睛裡似乎浮泛起一層迷霧,讓記憶遠航著,「但現在我連他的名字也不記得了。」

美國的故事完了後,就說到英國的故事了。祁先生說他愛他的前妻,而他的前妻也深愛著他,甚至為他而放棄了天主教。

「你可知道,虔誠的天主教徒對宗教是人生大事。我的母親說,我娶洋人妻子沒問題,但必須是一名回教徒。所以她在深入研究後,就改為皈依回教了。」

祁先生與前妻沒育有孩子,「我們本來要在婚後第五年生的,但第三年時就離婚了。」

「為什麼會離婚?」我問。

「她發現我是同志。有一次她問我,為什麼上館子吃飯時,你看男人多過看女人?而你是否知道你常與我說一些男生的事情?」

「那你的問題可大了。」我說。

「對啊!那時我自己也嚇壞了。為什麼?為什麼我這樣明顯?但我自己一點也不知道的。」

祁先生說他在離婚後,心都碎了,因為他沒有想到婚姻是以離婚收場的。但是我總不明白,到底這種愛是什麼形式的愛情呢?你在情慾上只對男體有興趣,但你卻說情感上是與這名女性有切割不了的聯繫──所謂的愛情,我真的不知道怎樣一個男人可以將精神與肉體的感官分開?

「那麼,你在英國時有沒有與男生在一起?」

「唔…有,有一個。在我結婚前,我們是好朋友。他甚至有到我的婚禮觀禮。可是我們的關係在我結婚前,就結束了。」

「那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

祁先生說,「他長得相當帥氣,是兩個孩子的爸爸,身材好得不得了,有六塊腹肌呢!我想他是我屌過的人當中,體型最好的一個…」

「那我算是什麼?」我心裡想,我的身材還不是最好吧!

「聽起來,他也好像你這樣,是雙性戀吧!那你們怎樣開始?」

「唔…有一次我們就喝醉啦。他說,他是否可以上我的家來。我說可以啊。然後在醉意下他說,『Hey, why don't you fuck me?』」

「他的『邀請書』,就這麼輕佻、簡單?」

「對。那時也是我第一次屌男人。天啊──那真是天堂。他更會自動射精!」

「那麼,你們就從那時開始定義自己是雙性戀?」

這種過程真的太簡單了,難道當中沒有一些遲疑、沒有一絲質疑自己的性取向嗎?如果我是直佬,明知自己已娶妻,但與男人混在一起,怎會不知道什麼是「同性戀」?

「唔…那時沒有這樣具體、嚴肅地想。就像兩個男人一起喝酒、打球一樣,就是哥兒倆的活動而已。」

「一點情愫也沒有?」

「沒有。很干脆。就只是性。很自然的。」

「你們之後都有一直在打炮?」

「對,好幾次。後來他有去找其他男人,做一個top。但他說他還是喜歡當bottom。」

「你撿到好寶!」我說。

「哈,那時我更瘦小…我的體型與他相比下是相差很遠的。」

「真不可思議怎樣兩個男人…外界認為是直佬的男人一起定時上床。難道真的有雙性戀這回事嗎?」

「我們就只有性。這也是為什麼我結婚後,我們就沒有再做了,切割得很快,因為一點感情也沒有。」

我想起我與巴特。還有那位半扮先生,還有…維澤,有一個妻子或女朋友,不意味著你就只能與女性做愛,男人的身體與意志都是自由飛翔的。

後來,祁先生就與妻子和平分手了,現在她的妻子還在英國,比他更嚴守回教教義。

「我們還是有通電話聊天,像好朋友一樣。她還改嫁給一名回教徒。有一次我問她,她的新婚丈夫的那話兒是否大,她不肯說,還反過來教訓我:『回教徒不能問他人的秘密』,因為這是我對她說過的。」

祁先生幽幽地說著。但我的神思飄得更遠了。

我在想,如果我的生命裡曾經一度有這樣的女性闖進來,會造就怎樣的一個我?結婚、家庭,不曾浮現在我的生命規劃裡。

(這個問題,在接下來的文章中,還是有一些延續性)

我是否慶幸著自己不曾跌入這種迷茫、身份掙扎的階段?但後來我想,很可惜的是,從青春期到現在,迄今不曾有任何女生向我表態示愛過。那麼,這樣的記錄,不是一個人生成就。

後來,話題轉移到我身上了。我開始口若懸河,然後、然後…

「到底你在哪一家公司工作?」我問他。

祁先生開始呢喃著,他的身體又挨過來了。「你猜。」

他給了我很多貼士。從公司地點,公司行業…我一一列舉。但他皆以性愛的姿勢來迴避不答。他的手很不規舉地放在我身上,我知道他要些什麼。

「別轉移視線。就說啊!」

我敵不過他的舌頭,因為他的舌頭已放在我身上遊離著了,我們就這樣糾纏著。他用嘴唇落放在我身上,其實是要封住他嘴裡吐出的信息,而我用我的身體坦白交付了他。

但我還是拒絕他的第二次。我覺得潤滑劑非常重要,但我們的工具不齊全時,難以工其事的。

我們改用其他機械式的方式來解決,到最後,大家一起浸淫在一股情慾狂飆的氣氛裡……

(待續)

2010年10月22日星期五

荒蕪(四)

接前文 荒蕪(一)(二)(三)

祁先生在之前不曾告訴過我他是嗑藥份子。

可是第一次接觸就要嗑藥了,那還會有什麼前途?

(椰漿飯與我不曾一起嗑藥,可是我們認真地討論過,最終不成行)

祁先生又蹦蹦跳跳地走下床,從他的雜物堆里搜出了一罐迷你型的小瓶子。

你以為打開瓶蓋,就會有魔瓶裡的珍妮跑出來還你心愿──那畢竟是一個故事而已。但至少要相信有這樣的故事,人才會興奮起來。

我一直在分心了,其實不是藥物的問題,而是我覺得我無法投入進去,那種不舒服的感覺裡裡外外地襲擊著我,不只是生理上,而且是心理上。

或許我真的進行鎖國政策太久了,那像原住民在海岸上看到龐大的船隻靠岸時覺得很新奇、就觀望。其實不知道當這些船隻定錨,船上的巨頭子走下來時,這些是殖民統治、掠奪資源的開始。

所以,我像一塊土地被般祁先生墾植著,成了他的子民。

折騰了良久,我看著他吃力地擠著一支乾癟的潤滑劑時,我的恐懼感投射在那癟塌的條狀物上,因為那寓意著我就是那支快耗盡的潤滑劑,我已無法再擠出多一絲絲的熱情了。

但祁先生還是不愿放棄。他從那牙膏狀的潤滑劑從底部一公分一公分地擠壓,盼能擠出一丁點的潤濕,他吃力的動作讓我覺得很大的壓力。

像一個洩氣的輪胎,突然間,我又感到一股充漲的感覺,在身體里最幽深的一處滋長起來。那是非常巨大的推擠力量,那空氣流竄的力度與勁道,如同壁球回彈著。

我看著祁先生,祁先生看著我。但我們看不到彼此相連地方。

然後,我就閉上了眼睛。我看到了椰漿飯與費亞。

漸漸地,我覺得我已感覺不到那攪動的刺探物。我突然很懷念費亞,因為他擁有非常厚實的胸肌。而椰漿飯總會呼喚著那一句「沙央」



我記得先前有一次通話時,不知怎地話題中我與祁先生提起reciprocal(互相)這字眼。

我與他都唸不準這字的發音,但我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他在電話中逕自唸了不同的發音,一連串至少唸了八、九次吧,我知道那樣也不是辦法,我說,待會兒我們再查怎樣準確地唸這字眼,因為擱著時間做同樣做不到的事情,還是會功敗垂成的。

祁先生不是那種quitter。

躺在他床上了,我們現在演練著reciprocal的涵義。他說,來,我們再嘗試一下,來…但,但我已無法互惠相付了。



良久良久,我癱瘓般地躺在床上,他的枕頭很舒適,因為我的腳是枕在他的枕頭上,我們的活動方向是在床尾開始的。

所以床戲時總是看到床頭與床架,那是很不切實的事情,現實中性事隨處都會發生,而不是端端正正地,就睡在床頭上,然後開展一切的活動。

我想,當一對情人/夫婦都是端端正正地在床頭,依著床位來做愛時,那已是例行公事了,因為一切得依照程序、規則來走。

我感覺全身溫熱,祁先生還未完全解除緊繃狀態。無法讓他繳械投降,就意味著一場戰事還未完結。

我看著他,那罩起來的燈罩散發出昏黃沉淡的燈光,那時全場只有他一枝獨秀,當然,全場只有我與他。

我睨著眼問他:怎麼,你還有未完成的使命?

祁先生說,是,我就是那種不易來的人。

天,那你是那種crystallized dick。我說。

那是什麼意思?祁先生很好奇地問。

我解釋這字眼的意思:即指像結了晶一樣,一切都凝固了,所以就無法輕易地射精。

但暗地里我想,這意味著我還有一大堆工作還未完成,因為我還需要「折服」他,而他的手仍然放在我的身上,像小孩一樣,一隻腳還未踏出遊樂場,那麼那玩心還在,就是流連忘返了。

那麼,我是不是祁先生的wonderland?



但我一定要說說話來讓他分心。我們開始展開話題了。我說,「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外國結婚?」

(待續)

2010年10月21日星期四

重溫:乍亮的紅燈

(前言)

剛才接獲他的電話時,我還以為是惡作劇。他說:「我想我們有見過面。兩年前。」

然而,再續談之下我才驀然想起──原來是兩年前的「小朋友」。怵然一驚的是,原來已是兩年了,而且我還未他撰了這一則文

我幾乎都忘記了,但寫部落格有這樣的好處,至少那些深埋的東西,即使恍若隔世,也馬上歷歷在目。

小葉說:「我從外坡搬回來吉隆坡居住了,在這裡買了一間屋子。我們幾時出來見面?」那是否意味著,現在是綠燈再亮的時候?





前幾天我去見了一個「小朋友」。說他是小朋友,無非是我的年齡比他大,但見到他時,他一直說我長得很孩子氣,然則我望著他真摰的笑容,再打量著他幾乎是滴油叉燒的身材時,就覺得他認為我孩子氣是不足為奇的,因為他的外貌與身材合組起來的形象,已超越了他的生理年齡。

其中一個原因是,他並沒有上健身中心去雕塑身材,這可以是簡樸自然,但也可以說「不修篇幅」的。當然,像他這種不會向乳牛主義低頭的個性出來混天下,在同志圈裡難得之處。

在此就稱為小葉吧!我們在晚餐時分前,在他家中先見面。

可是,晚餐還未解決,我們就先來一場耗力的體力運動了。



我躺在小葉的懷裡時,才發覺好久都沒有碰上滴油叉燒。相信我,即使是滴油叉燒站立時是挺著一個脂肪堆積的肥肉圈,但當他們仰躺時那些贅肉會像水床般散漾開來,軟綿舒暖,就像撫著一塊布一樣。

而若對方是一頭乳牛而擁有洗衣板般的腹肌的話,即使在躺下來時,你的觸感是形同撫著一個裹布洗衣板,不會有任何「人性化」的感覺。

為什麼我會讓小葉趴上我的身子?我問著自己,但我回想著他趨前來吻我的嘴唇時,我看到他冉冉地,小心奕奕地除下眼鏡的那抹輪廓剪影,他低垂著的眼睛翹著烏亮的眼睫毛,十分性感。他再抬眼用那雙明目凝視著我時,我就決定豁出去了。

在整個過程中,我們是熄了房燈。所以,只靠指尖的摸索與唇舌的遊弋,來探索彼此的身體樂園。

我記得我們的前奏耗了漫長的一段時間。我甚至以為時間已經停頓。我們就這樣細細地被捲入他舖天蓋地般的吻中,他還懂得法國式的吻,至少這是非常挑情的動作。

小葉早已箭在弦上,他伏壓在我身上時,更用那異軍突起的小傢伙頂著我的小腹,我第一次覺得這器官原來可以堅挺得像一根骨頭般,當他俯沖下來時戳到我的小腹時,我才感覺到那傷害力,我也忍不住尖呼了一聲,然後快速地用手擺弄好那根風發踔厲的小骨頭,才不致于被「捅」傷。

他猶如呢喃似地問我:可不可以給我?

我已丈量過他的長度與硬度,是典型的華人尺碼,也不是觸目驚心的巨屌男,感覺是適中恰恰好。好,上就上吧。我告訴自己,就好好地「干」一場。

我為他套上安全套,他回禮式地為我塗上潤滑劑時,在我耳邊絮語著:「這是薄荷味道的,你ok嗎?」

雖然有些怪異,但是在萬事俱備的情況下,即使是什麼搞怪的口味,也得完事。哪料到我的肌膚接觸到那薄荷味的潤滑劑時,彷如抹了麻醉藥一般,麻辣、涼快的感覺直沁入心脾。

我想我以後也不敢咀嚼POLO糖了,原來不是用來咀嚼而塗抺時,是另一種滋味。

小葉是以低空飛過的姿勢,徐徐降落。我呼著氣,放鬆著自己的筋肌來舒緩吐納。他就像一隻滑翔飛鷹,僵硬地張揚著雙翅,畫面上似是停格了。

漸漸地,我就感覺到他的存在了。那種感覺像一浪又一浪的海面般,你讓一隻快艇在滑溜著,但事實上你又像被整塊天空覆蓋著──天崩下來當被蓋,就讓那感覺起伏沉浮吧!

小葉將我摟得緊緊的,我幾乎以為我是他的救生圈,他似是一個快溺在慾海中的人,他用嘴唇討取著一口又一口的氣息,然後將我的兩腿抬高牢牢地環扣在他腰間,我幾乎以為自己成為一個吸盤,要將他整個人吸納進我的身子。

我的小腿腓部感覺到他腰際散發出的溫度,他真的全身火熱起來了。

不過,整個過程中他都是很溫柔與審慎的。

後來,我們只換了兩個姿勢,當我盤坐在他身上聽見他氣喘吁吁時,我感覺到他快要神遊太虛了。所以,我暗運著一些「內功」,只見小葉扭捏著肢體,似痛苦又乍像爽快時,我捉住他亂抓的兩手,他喘噓噓地呻吟幾聲後,就兵敗如山倒。

他說,「你太棒了!」



我不知道這是否是恭維的話。不過,接下來我們在黑暗中時,小葉向我發問了一些問題,而這些提問都是高潮退燒後的大忌問題──「你覺得我剛才怎樣?」

我該怎麼答呢?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但我又不想那麼老實地說他拿不到一百分。我說:「你讓我感到很安全,很舒服。」

接著,我們就開始了肉慾以外的交流,展開了生活上衣食住行的話題。

黑暗中,在歷經肉慾的迸發與流暢、肉體束縛的解脫後,生活與身份就是另一份安心地交託出來的事情。

我們聊著聊著,在一間小房子裡。這給我一種錯覺,我以為我就在已是久無光顧的桑拿裡。

而橫陳在我身邊的,其實就是一個認識未及一天的陌生人。

可是,我們是赤著身體去認識彼此。

小葉是那種溫柔似水型的小朋友,他可以一邊撫著你的身體,一邊發出如雨般的吻,像小貓咪一樣地黏貼著、磨蹭著。

這種情況如此地熟悉,這也是過去我與椰漿飯在事後的情況,我們總是天南地北地聊著過去與未來。而射精後的相擁,比射精前的快感更叫人感到回味。

小葉開著手提電腦的音樂悠悠地播放著。我們沉浸在那些熟悉的旋律中。後來,他站起來喝水,觸動一下電腦後,解除了電腦的自動休眠狀態,我籍著熒幕光線,看到他萎靡的下半身在我面前搖晃著。

他也遞給我一杯水,在半透著光的漆黑中,我們一起解渴。然後,我抬眼望著他的裸身,感到非常地性感。我將他整個含了進去,逐漸地感覺到他在膨大,他似變魔術一樣地膨大了。

「你將它搞大了。那怎麼辦?」小葉問。

事實上我們已感覺到饑餓了,因為已過了晚餐時間,而他已經重新燃燒起來了。幸好,我們還有過剩的安全套。




我們過後去吃晚餐。而那一餐,應該也是為小葉餞別的一餐。因為在第二天,小葉因工作關係而被調離到外地工作。

這也是為什麼我那麼爽快答應他的原因之一吧!因為我們甫見到面時,他已告訴我這是他留在吉隆坡的最後一晚。

所以,在四週熙來攘往、人聲嘈雜的餐館裡,我憑著燈光,記住了他在光線下的樣貌。因為不知道他何時才會回來,何時我們才相見。我也不知道我們何時才再相遇。

小葉說他是剛出道。可是從他床上的一舉一動中,又是那般地純熟。當然我不是他第一個上床的炮友。我只能說他是一個Fast learner吧──畢竟屌人,也是天性,在大自然世界中雄性動物的生存目的就是去屌雌性來延續下一代香火。

小葉也問了我不少有關同志圈的問題。看起來他對許多術語是一竅不通。但最有趣的是,他在其中一項問題前是作了這樣的開場白:「這是一個敏感的問題。你介意我問你嗎?」

我以為是什麼敏感的問題而需如此審戒。小葉過後才說:「你要想過結婚嗎?」

「never!」我說,俐落又爽快地。但還是笑了出來,原來就是這道問題。

「你有想過結婚?」我問。

「在短期內不會,但在兩年後,我就不知道了。」小葉說。

「你是基督徒?」

他訝異地望著我:「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感覺到。你有另一種宗教洗禮過的氣質。」

他點著頭。我再問他:「讓我問你一個敏感的問題。你有對神懺悔過嗎?」

他思索片刻,「有,剛開始時有,現在不去想了。」



我在第二天上班時,神志渙散。我極力回想著與小葉共度的時光。我怕我會忘記一些細節。因為我們共渡一夜良宵後,可能就是一個不歸路,此後大家都不會再見面了。

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不停地縈繞著我,揮之不去。你得到快感後,但馬上就會被掏空了另一大半的靈魂。

我也發覺,這是我在很久很久的一段時期後,officially真正進行的一段性行為,不像平日在健身中心的沖涼間格裡速戰速決的速食

然而,這也啟動了我緊鎖已久的身體防備線,我才發覺到裸身擁抱、有人噓寒問暖的感覺是多麼地醉人與溫馨。這是親密關係的一種呼喚。

看起來我真的很久沒有歷經親密關係了,而這是有別于肉體接觸、體液橫流的關係。

除非你是造訪付費的桑拿,找個炮友到廂房裡瘋狂,而又或是尋找網友來發展一夜情,你或許可享受到溫存後的片刻溫柔。

但到最後一切都是枉然的,因為到最後你還是失去。

我有在思忖著怎麼我會接受一個非乳牛來速食?小葉在整個過程中並沒有過讚美過我的肌肉或身材,或許他的考量只是要一個肉屄,又或許他對外在的身形與肌肉並不注重。所以,他才以行動來證明他的誠意。

可是,當你遇到孔雀時,特別是大馬社會典型的乳牛,膚淺的他們自戀著本身肌肉,也迷戀著別人的肌肉,他們都喜歡找回乳牛。而乳牛與乳牛之間似乎不是相愛與分享的,反之是互相競爭與佔據的。

而我只是一個半及格的乳牛,我更不是他們要找的目標。即使我躍然成為乳牛了,這些典型的乳牛同志,在床上都是自私自大的夜郎,他們大干一場時怎會顧及別人的死活?

如果以這種常理去推衍下去的話,那我只能找一些非乳牛類才能過活了。這些非乳牛類可能崇尚或寵愛著其他結實的軀殼,偏偏自己無法練就,所以擁有別人的乳牛身材也慰以自聊了。

這意味著,當我變成乳牛的話,我也失去了選擇其他乳牛的機會了。

──你變成人家要的樣子,但你無法改變別人變成你要的樣子。



現在我的兩腿內肌也因過度的「擴張」而感到酸痛。但這種酸痛感覺也會漸漸地消散,直至不曾發生過什麼。

自從椰漿飯後我都是濫竽充數地「通街通吃」,但也懷著一種守株待兔的心情來期待與等待合拍的性事活動。直至遇到小葉為止。

只是他是如此匆匆地調離外地了。儘管談不上什麼情愫,但這是不是有緣無份的寫照?



我在上班途中經過重重又重重的紅綠燈時,快要沖線時恰好紅燈就亮起,我就被逼煞車喊停,等待另一輪的綠燈。而這種臨陣亮紅燈的境遇,往往是接二連三而無法擺脫的。你就是會納罕為何時機總是那麼准,會讓自己遇紅燈?

如果兩個人在一起的話,等于是平行的車子的話,如何確保能保持一致的速度前進,一起在紅燈綠燈走走停停,真的是一個考驗。

恍然覺得自己的同志路,也有太多乍然亮起的紅燈。

我停在紅燈前,再望著紅燈前方呼嘯而過的車影,心想前面的車子只會想到往前沖,急奔到目的地,他們會否眷戀著猶幸逃離的誤時紅燈,或是回顧一下後方的車子呢?

我似乎就是交通燈柱子下,吼叫著引擎而待沖的車子。

不過,若起走停間讓我有思考的空間與閒暇,我想,這比橫沖直撞閃避乍亮的紅燈來得更大意義吧!

2010年10月18日星期一

荒蕪(三)

接前文 荒蕪(一)荒蕪(二)



祁先生的手像我的導盲犬般,引領著我到達目的地。那就是我的目的地嗎?我觸撫到一片隆凸,我有些訝異他的變化,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就發酵了。

「不如我們進房?」他說。

那時我才發覺,他已將大廳的大門鎖上了。隔絕了外界的聲音。而他的房間就在一層帘幕之後。

我隨著他走進了房間,被眼前疊床架屋般的情景給沖擊得有些措手不及:像一個雜物房多過像一間睡房。還好他有的是一張雙人床。

可是沒有冷氣。祁先生向我道歉著,我說,沒關係、沒關係。



人在思考的時候,要麼就是靠創作未有過的想法,要麼就是重複之前歷經過的記憶,而感官印象就是記憶的催化因素之一。

視覺、味覺、聽覺、觸覺、嗅覺,還有平衡感,都組成了記憶。

所以,當我的唇片在片刻間就沾濕了,我來不及推開他──我沒有明言我的規則是:親嘴是親密動作,我和他只有親近沒有親密,但他一下子就浮遊了上來,像一股浪汐,我躲避不及。

如果那時是有一個鏡頭對著我們,我想那是最糟糕的一幕床戲,因為我們兩個是仰躺著的,動作僵硬,而我的肢體動作也如同結了冰一樣。

為什麼如此不順暢?他一直在我的身上遊撫著,隔著一層衣物,而我也不知如何放手在他的身上。

或許我太久沒有試過如此正式、莊重的前奏?(平時都是直赴健身中心的沐浴間),或許我太久沒嘗試過床上寬衣解帶的過程?(平時都是赤著身體遊走在沐浴間,又或是在三溫暖時,早已就位就緒,身上只披掛著毛巾,只需一個勾手指動作,即可)

我的動作變得呆滯,祁先生並沒有十分熱切地帶動著我,而我在猶豫著是否要出手,馬上將身上的衣物解除下來?但在前奏時霎時間顯得如此沖動與主動,恐怕會嚇壞對方。

況且,我們相面的時間只不過…五分鐘?

在突兀與逼切的情況下,我們漸漸地鬆綁著身上的束縛,他黏著我不放,我幾乎無法出手掣肘著他。到最後除下的是祁先生的內褲,那時我已全身赤裸了。



他的舌頭一伸進來時,我就想起了椰漿飯。椰漿飯有高超的接吻技術。他常說,他耍的是法國式接吻──那是吞吐有致,不會過于張揚又夸張,但絕不過于含蓄保守的姿勢。

祁先生壓在我身上時,我的神思飛得很遠很遠地,接著目光遊走在天花板上,又投射在不遠處他書桌上的書架,如此多的雜物,東歪西倒的,他的桌燈太亮眼了…他的電腦CPU是擱在桌子上的,十分不搭調…他的書架上有一些照片,但我看不清…但怎麼他的雜物如此凌亂的呢…?

我忘了自己已裸身,忘了自己是在一場造愛的前奏過程中,但我似乎感覺不到自己。

然後我看到他突然蹦蹦跳跳地走下床,像挺著一支彈簧,我才看到那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他身上爆炸開來了。

糟了,原來他是說真的,他是一個巨砲王,即使不是XXL,也是XL吧!

祁先生找出了一塊小方塊的地氈,我驀然想起,在馬來人的家中總會找到地氈,而在我家是不會有這些玩意兒的,他將那地氈覆蓋在那桌燈罩上,一室的燈光旋即──掃在地氈下了,多諷刺。

所以我們收起了視覺上的殘忍待遇,不需要直視眼前不完美的一幕,只是一具具的肉體而已,追求的只是感官上的歡愉與快感。我覺得有些心安了,而我也不用看見原來祁先生的胸肌是如此平扁無肉,幾乎像孩童一樣地峋嶙。

而他的全身,只有那一處是險峻挺拔的。



我始終無法鬆綁著自己,那緊繃的感覺讓我像一團內縮的氣球一樣,我將自己保護著。祁先生非常地努力,但我就是全身上鎖了似的。

我連自己的密碼也找不到了。

我覺得自己像機場上行李旋轉台上密封、笨重行李,不停地旋轉,但沒人認領。

不是那種無人認領的遺棄感,而是那種沒有歸屬感的落寞。

而祁先生,是認領著我的主人嗎?他非常用力地提拎著我,然而,他找不到解開我的鎖匙,他只是在鎖門那兒徘徊著。

到後來他問我:你要不要Popper?

我想告訴他:我嗑藥是不會茫的,我嘗試過,但我的意識非常清醒,身軀是不會麻醉著自己的。

(待續)

2010年10月16日星期六

荒蕪(二)

前文

但重遊舊地的原因只為了要印證一些想像,或准確地說,是要撲滅一些夢幻的想像。

我一邊開著車子,細細地欣賞著沿途的過程與變化。看著哪一些新的建築物冒現出來成為街景的地標,或是看著馬路修整後的寬度,又或是那突然橫垮纏繞的鋼筋高架大道。

有一種新不如舊的感覺。因為眼前一切,往昔的情懷蕩然無存,似乎不值一哂。

然後,一邊塞著車子,我想像著以前我在塞車時煩厭心情,現在則是有一絲絲的緊張。

到後來,我花了超過一小時才到達這市郊的一區,來到他住家的附近時,我依著iPhone的谷歌地圖,還是走錯了路,然後又在大道兜個圈子花了三公里的哩程。進到那花園住宅區,天色已黯然,平面的地圖根本無法顯現出立體感,因此,我又再次迷失了,

在那阡陌交錯般的民宅區小路,四處一片寧靜,即使還是剛入夜,但在這一區完全由馬來人居住的民宅區,已是萬家燈火的寂然乾坤。

我沒有撥電給他,我那時的心思迷亂,我想起了一兩個人──費亞椰漿飯。他們兩人都是居住在全馬來人的地區,而且,費亞的家也落在雷同格局佈置的民宅區。

為什麼,我為什麼還要想起他們?

或許,我的潛意識裡告訴著我,其實我是在走回原路──尋尋覓覓的舊路。



後來總讓我這有心人找到了。我撥個電話進去,祁先生就在門口迎接著我了。

原來那是一間單層排屋,十分地窄小。我停下車子後逕自走進去。他一身白衣短褲,樣貌與我在相片中所看的一樣,只是他比相片中更瘦小。

那麼平日在觸屏上觸摸的人,現在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了。那真的是另一番的觸摸了。

祁先生還是捧著他的iPhone,他請我坐下後,我四處打量著客廳,電視是扭著探索頻道,我則與他併排隔著一個小茶几坐著。

電視是播著新加坡的金沙灣酒店的建造過程,我們有些尷尬地在看著電視,但一邊零零散散地在對話著。

後來我向他借用廁所──在緊張與迷路的心情下憋了一泡一小時的尿,當然需要解放。我又打量著他的廁所,潔淨,而且是……沒有廁紙!

又是另一個椰漿飯!因為椰漿飯的家也是沒有廁紙的,對于回教徒而言,廁紙是不需要用來潔身的,反之是清水是最重要,但怎麼不能廁紙來拭乾呢!

我的心情再次翻涌,以前寫作文時總會用那句俗套的形容詞:如同打翻五味瓶。其實就是狼狽與狼藉。



我整裝一下心情再步出廳,祁先生叫我坐在他身旁。我問:怎樣,我長得是否與你想像中一樣?

其實這句話就像一句成交前最後的確認簽名,我不想他在扮著好人,心底裡則是另一幅不忍拒人千里的模樣。

「我知道你長得怎麼樣,你寄過相片給我看啊!」他說。

然後,他就執起我的手來,牽引著我放在他的褲襠上……


(待續)

2010年10月14日星期四

荒蕪(一)

你是否已忘記祁先生?但我沒有。我們經過如此漫長的糾纏後,那天他突如其來地寄了幾封短訊來,若無其事。

但事實上,我在週末前已留了短訊給他,問他是否得空出來見個面。然而,他的音訊全無。

當他若無其事「再續前緣」時,我將所有的留言畫面重傳給他,時間、日期等全都寫明,就是沒有他的回應,舉證著他的疏忽。

祁先生不停地道歉,坦言說自己忘了,遺漏了我的留言。但我已意興闌珊,語氣也變得冷漠起來了。我問他,為何現在才來緊張呢?他才招認,因為那一晚他的母親不在家,所以他將可享有私人空間。

話一說出口就破了,白了。我更加氣憤。總覺得一味只是在文字上糾纏,是沒有終結的,而且到最後,也不過是一場肢體發洩?

後來我對他的早安問候等都非常禮貌地回應,沒甚回應。他一味地在文字上致歉,還不斷地問我:你看起來已經不像之前的你了,你還生氣我嗎?

我撂下狠話說,這樣的交流真的沒有意思了──只是一味在互通著短訊,更甚的是其實我們是在同一區工作,而且是步行之遙而已,然而卻是拖宕了三個月都無法見面。

接著祁先生馬上撥電話過來道歉,這是我第五次與他在電話上交流。聽到他的聲音時,我又寬宥了他。



所以我想,還是順其自然。可是順其自然,我又相信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是否是我的「姻緣」,當然要謀事一番。

這樣一拖再拖也不是辦法,總得要見個面。

幾天後,我說,不如就今晚見面吧!祁先生非常高興,他問我要在哪兒會面?因為他沒有車子,只是乘搭公共交通,那麼就應該在購物中心等的公眾場所見面。

然而,在這種neutral的地方見面的經歷告訴我,通常一就是見面就「著火」,二就是無疾而終,不了了之,一場晚餐後就是分道揚鑣了,此生不見。

那麼,就干干脆脆撲去他的家門吧!反正有個了斷,我喜歡決絕。于是我建議,就直接在他的家見個面。

祁先生告訴我他的住家地址。我一瞧心裡大感不妙,那是塞車黑區,而且那時還是下班時間,更甚的是,我不知道如何去哪地區──因為那是傳統的馬來人住宅區。



在傍晚七時許,我驅車去到吉隆坡市郊的目的地。

一路上採著晚霞,然而我的心情卻悸動不已,因為我必須經過讓我渡過青春十年的地區。

同樣的路途,同樣的車潮,但新的建築物拔地而起了,街景已幾乎面目全非,我一邊重拾著昔日的腳步時,一邊想像著在這新的一輪建築潮中,這一區到底會變成什麼模樣。

到底為什麼我要重回這一區,走回相同的路?我已搬離這兒,遠走高飛了,為什麼我還會重來?

(待續)

2010年10月5日星期二

飲食與男人

我說過的,我在挑食物時來用餐時設下很多條件。最重要是看胃口,其二是不能過量,只怕腸胃承受不了,因為曾經試過暴飲暴食,第二天起來時肚子絞痛不已。

第三,是新鮮感。

第四,是金錢考量。

第五,是習慣。進餐的選擇來來去去就是那種模式,而這種模式已形成一種習性,甚至如同天生的左手與右手分工一樣,怎樣都改不了。

那天我又在猶豫著要吃什麼好呢?我兜兜轉轉地在谷中城底樓的食肆裡徘徊,像無主孤魂在遊盪著──有快餐、中餐、可以有豪華的饗宴,也有平民式的熟食。最重要是肯花錢。

到後來不知怎樣地,我突然想到另一個主意:選擇,就在于創新。

我的新方針就是進一間餐館,如果曾經去過的餐館,就點一些不曾點過的菜式。而如果是平時都不想去光顧的餐館,也逼自己去嘗試踏足,看看有什麼可以嘗試一下。

譬如在大人餐廳,平時我只會點其麵食,那麼我一定要挑其他的,如飯菜。另外一些平時不去光顧的,如那些Chicken Rice shop等的「失真」、「偽快餐」式的雞飯店,也可以嚐嚐。

如果每次都挑不同的菜式、進不同的餐館來光顧,每次都是新鮮感,那麼我就不用愁苦無選擇了!

突然間,我覺得我好像變成了一個天才。那一天,我就跑到去The Gardens那檔叫作「士林夜市」(不大確定)的小食肆,然後叫了一碗蚵仔麵線來吃。

而這是我第一次光顧。我想起為何平日我不會光顧,因為我總覺得這些取經外國美食的食肆,只是沾光其名,而作不到原汁原味、地道的料理,其實形同騙人。

(當然,我在嚐了後覺得我的判斷是對的)

但我沒有後悔。因為我覺得我終于對我的「實驗」有了考證結果。那麼是否會有下次再光顧?或許我需要輪迴一圈後,才來「食髓知味」。那可能已是好久的事情了。

後來我想,就是這種先入為主的判斷、這種過于計算的理性思考過程,變成一種無形的枷鎖鎖著我,腳鐐著我的行動,我設定了一個框框來限定著自己,不要越界,不能即興,一切隨著模式走──只有模式,而放棄了形式。

在物理上,有一種原理就是「阻力最小的路」(Path of least resistance),同理于中國人的俗語「水向低流」,即是水流會因地心吸力而往下流,而且不會攀山逆流而止(除了特定的地勢);而電流也是順應最順勢的線路而流通。這種物理表現主要是跳過、繞過障礙物的途徑。

物理上是順勢而走,其實是抄捷徑。而這種物理表現也不是是我們做人、處事時的圭臬嗎?我們會避開正面沖突,在塞車時我們總會挑是否另有途徑來避開等等。

這包括在挑食物時,我往往都會以現有的認知、味蕾的習慣、對食物的份量、營養成份等,甚至是──看看那間食肆的「種族色彩」(例如印裔店的食物往往是紅艷艷的咖哩,但你不能餐餐都挑咖喱。)

因為這些認知反而成為過不了的關、打不開的結,于是每次我就選擇走在阻力最小的路,讓我更快速地做出選擇。

經過重重又重重的過濾後,像隔了渣一樣,就變成寥寥無幾的選擇了。而且失去了意外的驚喜,或是即興的可能性。

那一天後,我覺得我的選擇突然豐富多元起來,對我而言,菜單似是重生一樣新鮮,而且看著餐牌時,我心裡自問的問題是:有什麼菜式我是沒有點過的?

我很快地就找到了答案,即使仍然有許多項菜式我沒嚐過的,但我告訴著自己:就先嚐A,下次有機會再嚐B。還會有下一次,聽起來是綺麗與充滿希望的,而且,這也是對選擇的寬容。

原來當心態不一樣時,視角也會像萬花筒一樣奇幻多姿。當只是用一個角度去論斷「喜歡」與「不喜歡」時,我錯失了很多東西。

那麼之前的我,是否過于拘泥、守舊、固步自封?



後來,我向朋友提出這新觀念時,他說:「那麼,這道理會否應用在男人的選擇?」

我有些猶豫,如果只是為求新奇一試不同的男人品味,那我就假設一下情況:我是否會選擇超磅的相撲手來歡愛?或是選擇一個侏儒式的男人來擁抱?

後來我覺得我的新歡念又被推翻了,我說,「不會。男體的選擇是性慾念在作怪,肉體的感官比味蕾與胃口複雜多了──」

看來我還是未看破世情。而且,選擇男人,我還是會怯場,然後選擇同樣的舊路──阻力最小的路…


(下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