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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9日星期四

床尾③


接前文:床尾②床尾①

然而我的出現,或許只像這床單上被壓皺的一道痕,再拉平後,也了無痕跡的平坦。

在前方,我的面前無人,在後方,我叼著的一副饑渴肉身,我激發起他的野性,但也默默地蘊育著他,撫平他的躁動,將他的奔撞一一吸納起來。然而,像物慾,總在我們的身後尾隨、支配著我,我們要的,只是暫時擁有的虛榮。他給我的是肉莖兒,就像深埋在人心深層底下的虛榮慾望。

柴肯享受著他的生理磨擦活動所帶來的快意,他與我的身體對話,就是一種有節奏感的低吟,我就隨著這節拍,編奏著我在浪騷地蕩叫時的主旋律。

我的兩腿不自由主地趴得更開,近乎要泥軟倒下來。不過柴肯這時就像努力地加鞭,他本來只是站在床尾,拏雲攫石,就兩腿跨了上床褥挾制著我,臂部前送,摁著我狂挫。

他像在奔馳,沖線。我們的結果就是要沖線,沖線的意義不是在於誰勝誰負,而是一種必須的完成。我們追求的是這麼一種的儀式。

柴肯的情慾翻騰到最高點,突然他仰頭呼嘯,我知道那是完成前的聲嘶力歇吶喊。我那時的四肢百骸其實已瀕臨被沖散的邊緣了,突然間我覺得自己的肉身裡,其中一根骨頭彷如掉落了下來。我整個人鬆下來,因為被作梗的奇妙感覺突然解鎖了似的。

柴肯化成一個茶壼,朝我灌著一盞燙熱的瓊漿,灌注得快滿了,我感覺到喉間有一種蔓延而下的微麻,但嘴唇彷如也快滿溢出來了。我舌頭感覺到的是萬千變化的形體,硬中變軟,軟中偏韌、漸而蓬鬆,柴肯更像一枚迅速融解的餅筒雪糕,快得我留也留不住什麼了。

當柴肯拔根而去時,我漸回神過來。我發覺自己也已淋漓時,抬眼望著他,他已經進去浴室沖洗。

我站了起來,看著一間黑暗寢室裡的我,有些飄零似的,但孑然一身,我的熱血還未迅速退燒,那一張床紋風不動地依然完美齊整如初。

一切彷如都沒有發生過。即使適才柴肯是有爬上床來拚命地狠抽狂送,但原來他只是站在床架木緣撐力。

他的床,像一座壇,壇外翻天覆地滄海桑田一番後,這張床依然保持著其神聖性。而柴肯依然對這張床有著一種敬畏之心。

我等著柴肯沖涼時,看見靠窗處有個小書桌,我看到柴肯與一個陌生男子的合照,地點乍看是澳洲悉尼,因為那是我去過的旅遊勝地。那看來是至少有十年光景的舊照,柴肯還是很年輕,他在那位乍看是體型魁梧的男人懷裡,該就是他的男友赫遜吧。突然間我才發覺,原來剛才整場逢場作戲,這位缺席者在相片中擔任旁觀者。

柴肯裸身出來時,已不是翹首昂揚的狀態,我看著他象鼻般的器官吊著吊著,不相信剛才那是如何巨大的魔獸。現在已經被馴服了,撇掉了戾氣,只是像壁畫般純是點綴地地吊掛著。

他似乎看中了我的眼神,對著我說,「怎麼,你還想要嗎?」

我點頭,我的饑渴驅動著我,那彷如是一個理想中的情慾標本。

他說:「好,一下子就好。」

我一邊陶醉著,像個原始人般地找著野菓猛啃時,柴肯說,「等下你幫我將剛才的安全套打包起來拿出去丟,可以嗎?我不想留下什麼痕跡。」

我的鼻端觸著他經過淋浴後潔淨無染、剃得精光的體表,我的嘴唇盲目地追尋著一幅原始的大器,我的舌頭雕琢著他漸漸回復的剛強,我在留戀著我的情趣時,但那一刻,我突然覺得狼籍不堪起來。

我始終睡不到那張床。不知怎麼,迄至今日,我覺得我還是很想嚐試睡一睡這張床的滋味。


(全文完)
全篇刊於《馬華文學》2017年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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