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又走進健身中心桑拿裡。裡頭當然有人。
是一位髮際線退潮的中年叔叔。挺著一個小肚腩,還有一爿渾厚的胸肌與一雙熊臂。我想,這位中年叔叔應是過氣乳牛,是他放棄了肌肉,還是肌肉遺棄了他?
看著他一片牛山濯濯,其實他應該蠻年輕吧。不過飽滿的額頭凸了出來,我再細看他的臉頰線條,這是最容易出賣一個人生理年齡的部份,即使你練得一身銅皮鐵骨。
那是鼓漲的臉腮,還有暴曬后的褐色肌膚,缺乏保養的警鐘。
為什麼我看得這樣仔細?因為他坐在下層板凳,我坐在上層,我們是90度對角的位置,當然我是名正言順地可以端視他。而他不得不抬眼才能見到我的全貌。
而他,真的一直抬眼上來瞧著我。一眼,第二眼,還有第三眼。那麼地刻意,那麼地明顯。
你到底要的是什麼?
我的目光繼續攀爬在他一攤肚皮上,他的肚腩已形成不規則的線條,可能脂肪平時在衣物緊裹下的束縛,而被壓擠得變形了,以致即使解開了束縛,他的肚皮就是鬆塌了似地,崩潰下來。
我才發覺,他的毛巾拉得很低。低得已露出了他的恥毛出來。細看還可以看到由疏至密的毛髮紋理,而他只是用兩手壓著毛巾遮住重要部份。
看不到毛巾下有多少斤兩,我就觀看他的恥毛,還有他的兩隻手掌。他的右手無名指上,圈著一個戒指。這是否意味著他是一個已婚男人?這只是可能性,也是普世的猜測。但也有不少男人喜歡戴戒指,更有不少同志會在無名指上套上戒指來宣示自己「入俗」,也謝絕外人的猜忌疑惑。
所以,一個無名指戴著戒指的中年叔叔、一條幾乎掉落的毛巾、一堆層層疊疊的恥毛,像三角形一樣的幾何關係,用幾何學來解釋,一個三角形的3個角度加起來,總會是180度。那麼眼著這畫面,加上起就是:一個要掩飾,又要宣揚自己是同志的結論。
后來,他察覺我在觀 察著他的下半身。他將毛巾再扯上來,完全遮掩住下半身。然而,在這扯拉的動作時,我看到他順勢地調了一下姿勢,將自己的工具泊成另一個位子。透過白毛巾的 折痕,我看到他已定錨,橫擺著一艘船,隱隱約約地,像在迷霧下的幽靈船,只有輪廓與形體,沒有具體實體。
他老僧入定后,又抬眼望我一會兒,眼神倏然飄過,我放膽地盯著他的眼睛。
然后,我就走了出去,因為全身已乾透了,我需要冷水澆熄自己的慾念。
我再回來時,中年叔叔還是紋風不動。我這次選擇坐在他的位置之上,他看來還是不動聲色。然后望了我一眼。他將自己的工具往上托向肚臍的方向。我高處俯瞰,在一堆深沉的色澤中驀然發覺一截「兔子尾巴」──可能是白色讓我有這樣的錯覺?
可是,那真的像一截兔子尾巴啊。
他慢慢地將壓在身上的兩手鬆開,讓毛巾順勢滑落,他的兩掌十指交叉,合灌成一個屏障,這姿勢落在坐在對面的小伙子的眼中,只是一個普通不過的坐姿。而他當然不會發覺這中年叔叔進行著一場表演,而我只是他唯一的觀眾。
所以,我終于看到那根兔子尾巴了。我迅速地做了掃瞄。
顏色:紫紅。
形體:暴脹
意象:筆直得像一根旗桿
未幾,這時對面的一個小伙子已步下來離座。中年叔叔更大方地拉開了整條毛巾。
所以,我不再以管窺豹。不過,才發覺是另一回事。
即然你要玩,我就奉陪到底。
所以我也步下來,在他身旁坐下來。
不過,這時有人走了進來。我們及時掩上毛巾。這名闖入者望了我一眼,也是用那種掃瞄式的打量眼神狠狠地看。我知道這名程交金是同道中人。
他只是坐在中年叔叔的另一側。我們三人排排坐,像玩著吃果果的遊戲。但是沒有吃得著這顆禁果。
突然覺得興致又消失了。我又套上毛巾,走出去沖涼。
剎那間,我覺得自己真的很無聊和沒有心情。
就像你夢想著想吃一碟肯德基家鄉雞,然而真的有機會吃了,咬了一口后會發覺那像一塊干脆的餅乾,那根本不是雞肉,甚至你之后會有罪惡感,因為吃炸雞意味著你所做的健身運動都白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