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0PM@谷中城
眼觀著一間間的商店拉下大閘打烊,看著遊人漸漸地散去,整個谷中城似散清陰霾的青天,一切都沉澱下來。我坐在咖啡館裡,店員說,你可以繼續坐下去,但我們就打烊了。
但是,連中央控制的冷氣也關閉了,連空氣也沉澱下來時,就是名符其實的死寂。
我想,蜂擁離去的消費者,恐怕都散盡了吧,停車場該不會在發生交通阻塞了吧!
而且,我想,在這個禮拜天的晚上十時半,當我回到家時,姐姐喜歡看的那個白痴任賢齊主持的電視節目,也該播完了吧!那是她每週繼那個扮鬼扮馬的汪阿姐的節目後,牢死釘在沙發、緊握著電視遙控不放的節目,因為她就是要看任賢齊。
然而我最討厭的是任賢齊那半鹹不淡的廣東話──拜托,在演藝圈混多久了,廣東話還是說得不好,卻偏偏生硬地用廣東話來主持節目,那種刺耳的聲調是耳朵污染,所以我寧愿回到家時看到這電視節目播完,總好過一踏入家門就被玷污耳膜。
任賢齊的廣東話就像我姐姐一樣,東不成西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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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0pm@谷中城
我踏上歸途,走在這已停止呼吸的廣場裡,四週一片安寧,我可以聽到自己的腳步聲篤篤篤地響著。
只有T.G.I Friday還有幾桌食客,電視機播映著世界盃的賽事,我不知道是哪一個國家的對壘。但電視直播的賽場隔山傳海帶來一股低沉的吼聲似的悶響,世界大同,南非成千上萬的熱情球迷在一個體育館內的呼嘯聲,傳到來馬來西亞的一個死寂的廣場,那是科技帶給我們的諷刺吧。
我還未開始追看世界盃,相對于四年前我的瘋狂,我就是要將自己隔絕于這四年一度的世界盛事,那種感覺就像繞在嘉年華大門前,你不是望門興嘆,而是不想去參與。
為什麼?是老了嗎?不是。是喪失興趣了?部份原因是。但我覺得一直這樣追看下去,我也是芸芸眾生的一部份在追潮流,為的是什麼?明朝與那些不投機的同事一起討論哪一粒球踢得漂亮?然後在下半天時因夜晚的睡眠不足猛打呵欠?
對著公司內那群懶散的同事,就如同你要處理一堆千古世紀的單元細胞,他們不動用腦筋,他們只會寄生在其他生物的食物,他們只會儲存自己的資源,他們只會在背後廝殺來搶奪不屬于自己的利益。
我恨。恨這些原始的動作,這些不會讓人成長的環境與人事。
人懶惰,是你可以在空閒時的權利,但當你有責任在身時,請別怠忽懶惰,因為這顯示出你不自覺自己的責任,以及玩忽職守時的後果。
我在出門去谷中城做健身運動前,忍不住與我姐姐又來一番口角,這是一場很久很久都沒有發生的事情了──是的,為了避免與她針鋒相對,我盡量讓自己不過問她的事情,不非議,不置評,特別是涉及一些價值觀的處事行為。不出言不張聲,河水不犯井水,我們天下太平了很多。
然而今午我看著她倒在沙發打著呼嚕酣睡時,那時才下午三時許,而她是近中午時才起床,剛吃飽午飯又去約會周公了,所以整個客廳瀰漫著她的睡意。
我沒有特別遷就她而將一切行動都靜音了,拉一拉椅子發出聲響,就驚醒了她。她揉著惺忪的睡眼說,她要洗衣服了。
「你剛才不是說你要洗衣服的嗎?」我指的剛才是中午時。
「剛才我怕你要用廁所,又怕媽媽要沖涼。」
我瞪了她一眼,那一剎那的怒氣就飆升了──好典型的姐姐呢喃。我冷冷地回應著她:「怎麼你將一切都推在別人的身上?你是指因為你要遷就我們才無法洗衣嗎?」
為什麼一個近四十歲的單身女人,每次做不到一件事情時,總是用其他人、其他事來推諉自己的失職?她的時間紀律差勁而成為我們避之則吉的「遲到大王」,但每次她都愛使用「因為別人blah blah,所以我醬醬醬」來開脫,而她對諸事都很冷淡,立場反覆無定,每次她在尋求著他人的意見來reinforce自己的決定後,過後若有什麼閃失,她又會推諉在我們的身上說,「就是因為那時你說…所以我才…」類似的對白。
「但媽媽真的要用廁所沖涼啊!」姐姐不甘示弱,一如以往的她,因為她不能容忍一個比她遲出世幾年而已的弟弟來非議她。
我沒有再搭話,然而我知道我這麼一句話,又是我倆的冷戰號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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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9pm@谷中城停車場
我坐上車子時,又想起了幾個星期前我與姐姐的另一場交鋒──
那一次她撿起我丟在廁所外紙簍的濕透廁紙,然後風乾。在幾天後她不經意談起此事時,我聞畢大驚。
「為什麼你要撿起我丟掉的垃圾?」
「因為那一大卷廁紙還可以用啊!只是外層濕透了而已,吹乾後裡面就可以用了。我們可以用來抹那些碗碟等的…你知道嗎?如果是母親看到,她又會怪我們這樣浪費的了…」
「因為我在上廁所時,拉下廁紙時太用力,整卷廁紙彈了出來,整卷紙就掉進了馬桶!」
「那……那還可以用啊…」姐姐還在強辯著時,她一慣的作風。
「但那時馬桶還未沖水的。」我沒有多說,她或許在思量著衛生問題,就正如我幾分鐘前聽見她風乾那卷廁紙時的想法,但那一刻我是很傷心。
你知道為什麼我傷心嗎?
我接著對她說,「我丟垃圾進紙簍裡,都有我的原因與考量,我不可能什麼都告訴你為什麼我要做一項決定,為什麼你總要推翻我的決定呢?」
我的意思是:為什麼我連丟什麼垃圾,你都要管?為什麼你要這樣多管閒事?為什麼你要用這樣的方式來關心我嗎?為什麼你不會尊重我的決定與個人自由權?
我想起兩年前的冷氣機遙控的風波與她大吵,但此次我沒有大吵大鬧了,我只是覺得心灰意冷了,那種嚴寒讓我自己也覺得應該冬眠起來,麻木著,那麼我不會對這個不會長大的姐姐那樣地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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