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前幾天時作了一個夢,在夢與現實的邊際,我發覺我是在溜冰──那種滑翔的感覺,我卻得自己是雪地裡的一根羽毛。
事實上我是不懂得溜冰的,我在那時突然想起,曾經那麼一次,我在溜冰場上跌倒后險些掛彩,后來只是搀扶著溜冰場的邊欄才能行走。
就那麼一次,我此后都沒有再去溜冰了。就是擔心跌倒。
我在床上半夢半醒之間時,我赫然浮起另一個人對我說過的話。他說,他是喜歡溜冰的,而且打算繼續學更高層次的溜冰。
我說:那真的很高難度!
他當時說:「當你懂得溜冰后,你一定會想學更多花招,這是必然的過程。什麼事也都是這樣的。你不會滿足你目前所擁有的。」
我現在已想不起這個男生的英文名字,他交付予我的,只是一個平凡的偽造洋名。他也說了這麼一句普通不過的話,卻嵌印在我的腦海這麼多年,忽焉在耳,是因為我們常都忘了怎樣詮釋「不進則退」,或是勇往直前。
他當時只給我一個名字,還有一組電話號碼,然后我們就相約在蕉賴的班登英達嘛嘛檔見面。
我還記得他戴著一頂鴨舌帽,是一個35歲左右的男人,然而整個人是近乎85%滿意程度的配套。
當時,我也是剛肯定自己要走的前路,而且就在網上聊天室裡約別人出來見面,而這似乎是我唯一的出路。我在高峰時期時幾乎是隔幾天就約別人出來相聚,但不致于一見面就上床。
當時的我,還以為見面是以做朋友,做情人的前提來去赴約,到后來我漸漸醒悟,你永遠是別人的過客,你要不就上車,要不就是停駐下車。許多人相約網友只是要找炮友,而不是要去相親。
而那時這男人是眾多赴約者中,質素是比較全面與「正常」的,至少五官端正、不會挺著一個過份的肚腩、至少沒有溢出一絲絲的花旦媚氣、至少有一把武生般的動聽嗓子。而他是plu市場上賣少見少,卻是如假包換的SASA男人。
最重要的是,我是找到那種無形的思想水平的化學火花,閃爍著。
我們那晚聊了很多東西,但是印象鮮明的是他透露出自己喜歡溜冰,而溜冰對我而言是如此地艱困,當然一種仰慕之情油然而生。
而聽到他說要更上一層樓去學更精深的溜冰技巧時,我就看到那股可貴的上進精神。
后來我們都是止乎于禮,我也不想保持著那麼急切渴望的神態,就那麼一次見面后,我們仍然保持著聯絡。
不過,每次都是我自動聯絡他聊天。問一些無關痛痒的東西,閒聊閒聊。我感覺到他並不會討厭我或拒絕我,但似乎就是對我沒有什麼意思。否則,不是每一次都是我撥電給他吧!?
在保持著自己的矜持時,我與他之間只是通過電話,乍近還遠。
到后來,我們要相約第二次見面一直都不成。是忙?是時間無法配合?我也記不清了。
我記得有一次我還在下班后,徘徊在辦公室外找一個僻靜的角落撥電話給他,在燈光下孑然一身的身影、左顧右盼時的鬼祟,然后我聽到他對我說起他家中的煩惱。
他說,他唯一的弟弟惹上了大麻煩,因為拖欠大耳窿(高利貸)的金錢而逃難,而他被逼要為他的弟弟償還,他更打算遠走高飛去避債,然而又放不下雙親,總之是處于兩難的局面。
我恍惚記得他有說過,他在短期內都無法與我再見面,因為不想拖累我,而且他本身也不方便。
但是,我迄今印象仍深刻的是,他的煩惱是要為他的弟弟揹黑鍋,而我又無能為力。
然而我就說,大家就保持聯絡吧!他說:好。
我沒有記下我久等他的電話有多久,是一個月?還是半年?總之,他就好像消失了一樣。
總之,我們沒有第二次再見面了。他可能真的忙著他的家事,也可能沒有。
我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下激發我,以致有一次我在越想越氣的情況下,將他的手機號碼都給刪除了。就是因為一張保持聯絡的空頭支票,或是一個明昧不清的愿望,或是察覺他根本是在對我胡扯。
我連紙張或是電話帳單的記錄也沒有,在一個按鈕之間,這個男人從此就蒸發,然后淡出我的生活與人生。
可是后來,有時我想起時會覺得自己太沖動了,為何要極端地除至一個不留?為什麼我不要留下他的電話號碼?在兩三年后、在五六年后再撥電話給他,問他過得好不好?畢竟,我印象中的他,是一個好人。
我嘗試過在聊天室內,去尋找他是否有重新上網,對于他的帳號名字,我也依稀記得而已。還有幾次我更誤認其他人就是他。
那陣子總是覺得惘然,愁上心頭,對身邊的朋友提過這個人,暗地裡覺得自己在錯過了一些可能性,也在懊惱著自己的一不做二不休。
有時太過痛快,之后才知道什麼是痛。
我又在腦海裡翻箱倒篋,找尋他當時登記帳號時所顯現的那張圖片,那只是拍攝他穿著緊身衣的半身照,沒有人頭,只有一副皮囊。
可是,我真的沒有再見過他了。他真的像穿上溜冰鞋,在我的回憶場域裡,轉一個圈,嗖一聲地溜走了。
未幾,我就在聊天室遇到椰漿飯了,我記得椰漿飯也是用上一張雷似的照片登上網,然后給我起了一股熟悉感,我們才在網上聊起天、見面、上床…
到現在,終于──孤枕冷衾。
在一個倦眼惺忪的侵晨時分,在夢中見到自己竟然懂得溜冰了,那是一種多麼美好的感覺。然而也在夢中想起了一個似過度曝光的底片男人時,我不懂是在夢中,還是在生活中,這種不期而許的記憶,只是一口的悠然嘆氣,就飄過了。
當然這不是傷逝,我眷戀凝視著,不是因為他留下一個淺淺淡淡的軌跡,而是因為現在的我,對生命與寄望的能力已漸漸衰竭。
我希望這個已經沒有名字的過客,現在真的可以在渺渺人間的溜冰場上曼妙地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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