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付了帳,就一起離開巴比倫。我看著穿好衣服的小宋,他是背著一個單肩側身書包,身穿著長袖半摺的白色襯衫,有些像曠課學生的模樣,特別是原來他是長得如此地稚氣。
不過,他挺著一個相當明顯的肚腩。所以我都說他是如此地純樸、原始,一個人到中年的男人,沒甚保養的話都是這般的福泰狀態。
我們並行走著,我瞧瞧四週的環境──巴比倫其實坐落在大使館區,四週入夜後寧靜,特別是在渡過繁忙的下班時間後,車輛也少了。
來時路是夕照滿天,回時路已是月上枝頭,別是一番境遇了。
小宋問我要去哪兒,我說,我要去搭MRT(地鐵),因為附近就是Lumphini站。但我來時是誤打誤撞地迷著路,錯有錯著,我還是成功抵步
他說他也可以一起陪我搭地鐵。再探問下,我告訴他其實我是要去Saladaeng輕快鐵站,他說,為什麼不走路呢?
「走路很快就會到了!其實是可以走路的,我常這樣走。」
我點點頭,就隨著他了。
只見他很快地領著我去到一個街角,那是住宅區的巷弄,十分幽靜,他說這是他熟悉的捷徑。
你知道在曼谷的巷弄其實是很狹窄的,或許可恰恰好容一輛車子經過,而且馬路的排水溝是淺淺的凹槽,如果沒有積水的話,其實儼同另一個深刻的邊界線,其實更像是點綴馬路的花紋。
而在如此靜幽的巷弄中,我與他,在燈火闌珊處影影綽綽地走著,萍水相逢的過路客啊。
小宋對我說起他的一段往事。他說,他在唸著學院時有一位很要好的女同學。那位女同學對他應該是有意思。
然而,他當時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對該女生也沒甚追求之意,但是兩人很談得來。他們甚至一起去旅行呢!
「去旅行?」
「對,只是國內旅行。只有我和她。」
他說,他們還共處一室,同睡一床。
「你們什麼都沒有做?」
「沒有,我們只是聊天。」
「整晚?」
「唔。」
「她沒有觸摸或想親近你嗎?」
「她有想過與我接吻…但是,我拒絕了…」
我可以想像那個畫面。他說,後來他們都沒有聯絡了。「我不知道我們是否還是朋友嗎?十多年沒有見面了。但我聽說,她已經結婚了。」
所以,他單身著。我沒有詢問他是否真正地單身。或許他有男朋友,或許他沒有。
然後我們就從他的住址開始聊起。他說,他住在曼谷的蘇瓦納蓬國際機場附近,其實是屬于曼谷的市郊了,平時都是將車子駕到輕快鐵站或是地鐵站,然後乘搭交通工具上班──這是必然的,因為曼谷市中心是如此地塞車。
(在馬來西亞你可以這樣做嗎?別忘記發生很多宗去輕快鐵站取車時遇劫身亡的命案報導)
小宋說他是與兄長一起住。他的兄長剛剛結婚了,所以他又多了一個家人。那麼,他的家人是否知道他是同志呢?
他有些羞澀地說,不知道。
我問他是駕什麼車子。他說,他是駕豐田──他說他是買二手的豐田花冠,因為新車實在是太貴了,價錢是100萬泰銖。
我聽見100萬時,可真是覺得嚇了一跳──1 million呢!我不知如何想像有多少錢。然而,其實就等于馬幣10萬令吉。
他說,「你們馬來西亞最好,可以製造出自己的汽車,普騰。」
我說,普騰不是好車,價格貴,質地差,但他顯然不知情,而意外地回眸望著我,但他還是以羨慕的語氣來稱贊著我們有能力製造出國產車。「我們還需要進口車子呢,多貴啊!」
但我想對他說,就是因為這樣的國產車計劃,才導致我們這些馬來西亞人無法享有優質低廉的入口車,而且普騰只是會賺馬來西亞人的血汗錢(還賺了逾20年!),打造一個甘榜市場,但卻攻不到外國市場──值得慶幸嗎?
不過,我都沒有說了,說得太多,他也可能聽不明白。這是馬來西亞人對普騰獨有的愛恨情仇。
他也提到其實他也有一輛電單車,視出門地點而定,在住家附近則是駕車,出城則肯定會不駕車。
我不知道一個泰國人的社會情況是怎樣,但我假設一個有車的人士可說是中產階級吧。
後來,我們就走到了大街了,他指著遠處的天橋對我說,那兒就是「是隆路」,「你看到嗎?那兒…那兒…」
大街則看到川流不息的車輛,我與他之間恢復了熱鬧,而不再只是我倆的世界而已了。當我們都穿回衣服蔽身遮醜,我們就不是最原始的自己了,走在一幢幢的大樓下,這是文明的象征的鋼筋森林,我們更加需要守著秩序,不能隨著慾望亂飛了。
他指著我那個我們將一起走去的方向時,意味著我們就快走到盡頭了。
他帶著我走過一條馬路,我跟著他,有些篤定的。在快要凌晨的夜晚,曼谷鬧市的十字街頭依然是車潮洶湧,我不知道那些在紅燈前停下的車輛,是否會聯想到兩個不相識的男人是相約著一起越過馬路。
他說,我選擇在11月份來曼谷是最好的時機,天氣溫和,而且剛過了惱人的雨季。我說,是啊,其實我幾乎是每年11月份來曼谷報到,而我來曼谷也有5次了。
他問我過去這幾天有去哪兒逛,我一一說了出來,包括知名的乍都節市集。他問我是否有去逛逛Emporium,一間形同Siam Paragon的高檔商場。我說,我去過了。(老實說我覺得Emporium是一間過氣的高檔商場,佈置相當老套,不像Siam Paragon般夢幻似的華貴)
他說,不如你去Platinum商場吧!那兒有賣很多衣服,非常便宜呢!
我說我正想要去Platinum呢!
然後他就教我如何去的方法了,他說,由于我不熟悉路途,那商場附近又沒有最近的輕鐵站,要步行的話可能需走好遠,于是他建議不如搭計程車吧!
我說我還是要嘗試一下,他就說了方法出來,他說,其實去 了Platinum後,還可以去另一個廣場,那是Pantip Plaza。
「那兒有很多電腦用品等呢!你可以去看看。就在附近而已…」他指點著我的迷津,他說,「你一定要去Pantip Plaza看看…」
我想,在吉隆坡都有一個劉蝶廣場是電腦與電子器材專賣點吧,有什麼稀奇?
但是我也答應他,我會去找找這間廣場來逛逛。
走著走著,我們來到一個燈火明亮的建築物前,小宋說,我們可以拍張相片嗎?「那麼我就可以常看見你。」
他說著,我的心被撥動了一下。我很猶豫,我想起那一次維澤也是要拍下我的相片,但就是那次後我們有再見面,這樣被相片的感覺,有些像囚犯被定格了一般──是的,你成為了另一個檔案的記錄。你會被記下來。
我很怕留下痕跡。但是,他望著我時,我又心軟了。
小宋取出他的諾基亞牌子的摺合手機,然後,他讓我站在明亮的燈火下。喀察,那一刻的我,在快門下變成了永恆。
我們一起檢視那張相片的效果,然而他的手機運作較遲緩,我只看著那熒幕上在出示著團團圈processing的圖示。小宋又不好意思地說,「這是舊的手機。」
然後我取出我的相機,遊人的隨身攜帶品,我也讓他定格在我的鏡頭下,然後,我又舉起相機為我倆合拍。
這是我第一次與霧水情人一起合照。
他看著相機所拍出來的效果,他說,「拍到很美,你的相機是好相機。」
我收拾好了,那時也快到是隆路了。小宋說,「你會寄短訊給我嗎?」
我說可以啊,不過國際短訊收費應該是蠻高的,該是一則20泰銖吧!(我真的不確定),他又有些失落道,「真的是很貴。」
我說,彼此可以寫電郵。
他喃喃地說,「是…我們剛見面,然後就現在就要分開了。」
聽到這句話時,我的心就沉下來了。
我想回話給他,但是,就說不出口了,看著小宋的眼神時,我不知該如何解釋清楚,我們的見面是為了分開的。
●
後記:
我聽著 Kelly Clarkson唱著「Already Gone」時,第一段就是「Remember all the things we wanted, Now all our memories they're haunted, We were always meant to say goodbye…」
我想「We were always meant to say goodbye」應是當晚我要對小宋說的。
與小宋分開後翌天,我一個人去Platinum廣場,迷了路一小時,在Bayote成衣批發商場附近兜了很久就是找不到這廣場,正當我要放棄時,驀然就見到Platinum廣場就豎在對岸的馬路。
我逛完了Platinum後走出來,也找到Pantip Plaza。這就是小宋一直推薦的商場了,我走了進去,才發覺自己的目光如豆,因為吉隆坡的劉蝶廣場與這間商場相比下,是小巫見大巫。
我一個人一直跑,跑到了頂樓俯首望著偌大的大堂,聽見樓下的CD檔口播放著60年代的英文經典舊曲,那是朗朗上口的「Love Potion No 9」(愛情靈藥)。
我才發覺很久都沒有聽過這首歌曲了,靜靜地站在圍欄旁聽著一曲響徹整幢大樓的歡快音樂,但我卻是沉重地佇足著。可能我太累了,可能我真的要一些依偎了,那一刻,我想起了小宋,感到有些迷幻,但又是清醒,我決定此後用這首歌,再記念我與小宋的相遇了。
Love potion No.9 愛情靈藥NO.9
I took my trouble down to Madam Ruth,
我滿懷苦悶,去拜訪盧夫人
You know the gypsy with gold capped tooth,
就是那帶顆金牙的吉普賽女人
She's got a pad down at thirty fourth and wine,
她住在34街和美酒街口
Sellin little bottle of love potion number 9,
出售小瓶愛情靈藥NO.9
I told her that I was a flop with chicks,
我說自己是個落魄漢
I've been this way since ninteen fifty six,
自從1956年就是這般
She looked at my palm and she magic sigh,
她看著我的手心,魔幻般的輕歎
She said,"What you need is love potion number 9",
她說,你需要的正是愛情靈藥NO.9
She bent down and turned around and gave me a wink,
她彎腰轉身對我眨眨眼
She said, "I'm gonna mix it up right here in the sink",
她說我現在就在水槽裡幫你調配
It smells like turpentine and looks like India ink,
這藥聞似松脂,看是印度墨水
I held my nose, I closed my eyes, I took a drink,
我捏起鼻子閉起眼 啜一口藥水
I didn't know if it was day or night,
不清楚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I started kissin'everything in sight,
我開始親吻目之所見
But when I kissed cop down at thirty and wine,
但當我親到34街和美酒街口的警察時
He broke up my little bottle of love potion number 9.
他卻將我的愛情靈藥NO.9打碎
She bent down and turned around and gave me a wink,
她彎腰轉身對我眨眨眼
She said, "I'm gonna mix it up right here in the sink",
她說我現在就在水槽裡幫你調配
It smells like turpentine and looks like India ink,
這藥聞似松脂,看是印度墨水
I held my nose, I closed my eyes, I took a drink,
我捏起鼻子閉起眼 啜一口藥水
I didn't know if it was day or night,
不清楚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I started kissin'everything in sight,
我開始親吻目之所見
But when I kissed cop down at thirty and wine,
但當我親到34街和美酒街口的警察時
He broke up my little bottle of love potion number 9.
他卻將我的愛情靈藥NO.9打碎
Love potion number 9. Love potion number 9.
愛情靈藥NO.9 愛情靈藥NO.9
Love potion number 9. Love potion number 9.
愛情靈藥NO.9 愛情靈藥NO.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