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漿飯回了家鄉,寫著這篇文章時他應該還在家鄉。
他在星期天早上時發短訊給我,說他的父親病逝了,然後說,「五味雜陳。」
當時收到短訊時,家人已換好衣服等著我駕車出門一起赴約,我先是一陣驚訝,似乎過于突兀的死訊,恍惚地想馬上沖進房撥一個電話給他,然而這一定會給我母親嘮叨起來,之後在車上談電話也不方便,所以,我忍住那股沖動,只是精簡地回了一個短訊給他。
下午時椰漿飯撥電給我說,他正朝著去墓地為父親辦喪禮,我覺得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沉重地叫他堅強,除了說「I’m Sorry」而已,真的無法像說中文一樣鼓勵或說「節哀順便」的話。而在馬來文中,我只會說「Takziah」一句非常正統的話,而他也草草地掛上了電話,收線前問我「你還好嗎?」
直至晚上喪事辦妥後我們才再通電話,他說他的父親臨終前已陷入昏迷狀態,椰漿飯則是趁勞動節假期回家鄉探望父親,然而父親就在昏睡中與他告別了。
他說,他的父親咽下最後一口氣時,全家人都在他的身邊。椰漿飯說他還要忙接下來的哀悼宴,還有一些誦經儀式。
我也不知道原來馬來人去世後要設宴哀悼這麼一回事(請恕我孤陋寡聞)
他又說起他父親在陷入昏迷前,病況已改善了許多,連走路也沒有問題,還去走訪親戚,可是就突然昏迷了。
我知道這是「迴光返照」,可是我以為只有華人會相信有迴光返照一回事,但看來這種現象似乎真的會發生。
「你有哭嗎?」我問他,我知道這是一句廢話,但我不知問什麼好。
「有,哭太多了。」
椰漿飯說,他現在處于的屋子,一切東西都是父親的遺物,「我看著我買給他的藥、衣服、日常用品,甚至我現在身上的衣服都是他的,家裡的每一吋都讓我想起我的父親。」
我知道,有一次我與椰漿飯外出逛ikea時,他隨手買了一些蚊帳、架子等給父親。
「我們在清理著這些遺物,或許再分發一些給我的兄弟姐妹等。我以後回到家鄉後,屋子就空蕩蕩起來,我不知道怎樣會渡過…」他的聲音那麼地低沉,接著我聽到有些異樣的聲調,椰漿飯似乎哽咽了。
一個在他鄉的男子,在電話的一端,不知是否有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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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早上椰漿飯撥電給我,他對我說,他的父親回來「探望」他。
「什麼?」
椰漿飯說,他在睡夢中聞到一陣香味,然後他就轉醒過來了。「那香味就是父親下葬時噴灑的香水,我知道,父親回來了。」
「你怕嗎?」我問,一方面暗想著原來靈異事件是不分彼此的。
「我當然感到高興,我想夢見我的父親,這樣可以和他說話。」
「你的父親與你真的感情很深。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說。
他的情緒似乎較穩定,回復以前的語調,看來他的父親「回魂」時給他添了一些元氣。
我們再聊了一陣,他在收線時對我說,「沒有什麼,我只是想撥電給你分享這件事情。」
我說,「謝謝。」謝謝他會從遙遠的州屬撥一通電話來與我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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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問椰漿飯我是否要去他的家鄉出席那些宴會,給他一些精神支持,我問他,「對你親友來說,我應該以什麼身份來出席這些宴會?」
椰漿飯沒有給我問倒,他只是說,「啊,你又來這一套了。唔……就說你是我父親的女婿吧!」不過,他還是說不必長途跋涉了。
我不知道幾時會見到椰漿飯,我只想好好地給他一個擁抱,儘管我的擁抱可能無法覆蓋他的身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