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近來在加洲已經看到越來越多的C.A.B(Chinese Ah Beng)。我擔心這遲早會演變成像幾年前我還未脫離Fitness First時見到一堆又一堆的阿炳哥的恐怖情況。
CAB這字眼是沒有惡意的,可是與這票人物一起的話,做起gym來時沒有推動力的,有時我甚至想出言指正:「你別這樣舉重啊!這樣會傷到你的筋骨。」但是我看起來還不是行家,免得給人說「識少少、扮代表」,所以我就靜悄悄地看著他們犯錯
那天我運動完畢後回到儲物櫃更衣沐浴,許多時候在這場合就可以聽見與看見許多CAB露出真面目出來。
而我最討厭的是恰好是與一些不知情識趣或是不醒目的阿炳一起開啟儲物櫃,因為空間已不是很大,他們在更衣時會將整個背包或閃耀的手提袋取出來晾在橫凳上,就是宣示著自己的國土般不讓外人侵入。反之,如果是該些稍有看頭的乳牛,那就多多益善,那我可以偷瞥到他們的軀體在沒運動時會是怎樣的真面目──鬆馳的,或是打摺的,更或是色澤暗沉,即使是一塊又一塊的發達肌肉。
話說那天我就看到那位朵蓮大叔了,那時他還未興起來作筋肉裸體秀,不過我聽見他對另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用英文說:「… Do you know who is Winston Churcill?」
我不知道為何朵蓮大叔與這小子為何會扯到邱吉爾身上來,因為之前我來不及參與他們的話題。可是在健身中心裡聽到有人提起歷史的偉人名字,我是突然眼前一亮的──到底是什麼話題觸及他們談論到這位英國的前首相來?
但那小子看似秀才,然而不知天下事。只聽見他答:「Har? Who is it ? I don't know W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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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要再繼續聽聽他們的對話時,我身邊出現了兩大肉團了,完全攫奪了我的注意力。在我左邊的是一嚿滴油叉燒,在我右手的是一隻雕塑精美的乳牛(我想他的手臂比我的大腿還粗!),他們恰好是來到儲物櫃,滴油叉燒剛抵步要換衣,而乳牛是做完了運動要去沖涼。
所以,兩人「夾攻」著我,我們是DO RE MI地並排在一起脫衣。我看到那嚿叉燒脫下衣服時,看到那如同黑蘑菇般的乳頭下垂在胸部,慘不忍睹,所以我別過臉再看乳牛,但我也殘忍地在進行著內心審判──怎麼人家可以練到一塊洗衣板而我沒有?
但最有趣的是兩人的說話。原來他們是相識的。他們用的是粵語對話,但我聽得出來那叉燒是中文教育的人士。
黑蘑菇叉燒說:「我又來受罪了!」
「為什麼?」乳牛問。
「我給了錢來上Personal training啊!簽了後才後悔莫及,原來每次上都這麼被折磨。」
「哦?是啊?你有上多少堂?」
「38堂。哎喲,就喺睇見你們呢點人練到咁大隻,刺激到我都妒嫉死啦,所以就揀了這些課來上。」
那乳牛只是淡淡地笑著。而叉燒又繼續說著話:「你哋又唔得閒教下我哋呢挺人(你們又不得空教我這些人),如果唔喺我都唔駛出錢啦。(如果不是我就不必出錢了)」
乳牛竟然回應辯解,我覺得沒有必要,只聽他說,「可以教的,只是時間遷就不到。」
聽到乳牛如此正經八百地解釋,叉燒知道說溜了口,他就說,「講笑嘅,講笑嘅。」
我再繼續聽著他說話:「其實我哋呢挺係『第三期癌症』了。」
我奇怪怎麼他要用癌症來形容自己。但看來那乳牛更加抓不到這只是一個比喻的表達方式。乳牛不解地反問:「啊?癌症?什麼癌症?」
叉燒就解釋說:「即是說沒得救了!我們這些也是白給錢的而已!」
我覺得真的很沒有口德,這嚿叉燒用「第三期癌症」來形容自己沒有希望的境界,但他知不知道對于病友來說,這種是一種形同死刑的對待,怎麼用生命的不幸作如此輕薄的玩笑來形容自己微不足道的挫敗呢?
後來,我已圍上毛巾,不再聽他倆的對話而跑去沖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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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細細地咀嚼著這叉燒與乳牛一場精簡的對話。我知道這嚿叉燒是位同志,因為在桑拿室裡我飽嚐過他那種注目禮下的重量。至于那位乳牛我則沒有去猜測,即使他是同志我也不奇怪。
只是我奇怪怎麼一個人可以有那樣強烈的負能量?他倆的對話看來只是泛泛之交,只是場面上碰到後的寒暄,然而這嚿滴油叉燒在寥寥幾句話裡,盡是自怨自艾,自憐自歎般地博取同情,來製造話題。
而且,他在述說著自己的境遇時,會以那種潑酸式地方式來與比自己優秀的人說話,聽了簡直是蝕心。或許是場面的笑話,但若真的是笑話,我也覺得是冷笑話。因為現場我聽起來,他在讚譽著那乳牛來推動著他自己時,像是一隻虛偽的刺蝟般向敵人問好。
同時,他視接受私人健身教練是一種活受罪,但為什麼他又要掏腰包簽購?如果付了錢,他是否有盡力地去做運動?去戒食?而不是只是在健身中心裡做眼球轉身體不動的遊魂。難道他加入健身中心不是為了減低自己肥胖所帶來的健康危險?而是去與別人比較肌肉?
只是幾句statement,我就對這嚿叉燒感到不可恭維,平時遇到這類人士時,我會視情況而應對。第一是築起自己的防線,將他那些負能量的晦氣話語反彈,第二是使用正面、積極的話來回應他,嘗試去開解或勸導,但這種救世主的角色是最疲累。
第三,就是避而遠之,不要再理睬他們。
我只是覺得如果,像這嚿滴油叉燒這種說話方式,已看得出其實他對自己要改進改善都沒有信心了,他在心底裡已對自己放棄了,即使他付多少錢上多少堂的私人健身教練課程,他始終都是一嚿漏油叉燒。
我再另外設想同樣的情境,如果叉燒見到乳牛時,可以說: 我又來上課了,雖然很疲累,但是也要捱一下。
然後再問問乳牛:看你們的肌肉真的是一種激勵。你們是怎樣練到這樣的肌肉的?
接著安慰一下自己:那看來我還是有得救的…
這樣的說話方式,不是比那種怨氣沖天的來得讓人感到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