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在鏡子中打量著他的投射形象。身穿灰色背心、藍色短褲,斜方肌高聳發達,肱二頭肌與肱三頭肌的線條是清晰可見,玲瓏浮凸。而一把小蠻腰是沒有贅肉的。
但他那頭Justin Bieber的蘑菇髮型,還有兩道明顯經過修裁、上揚的眉毛,那一雙煙視媚行的眼睛,就成了一種俗不可耐的妖嬈邪艷花旦。
如果將這些「甲洞阿蓮」款的特質都抹掉,其實這是一幅誘惑的身材。
而且,在當時健身中心訪客寥寥無幾時,他是全場最佳──的陽剛瑪莉。
但從他的站姿,他的眼神等,我知道這些人只是一隻蝦頭──意即就是只有肉身可吃,你要真正吃的話,要拔斷它們的可惡與恐怖的蝦頭,才能啃得下,反正它們就是無腦的──馬來文不是說「Otak Udang」(蝦頭)來形容蠢蛋嗎?
所以不拔蝦頭,這種蝦妹阿蓮只會刺死你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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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健身中心要有多美就有多美的肌肉,只是在四週環境欠缺資源時,一些次等貨也會上架變成奢侈品。
在健身完畢後,我淋濕了身子,再去焗桑拿一陣子後,當我出到更衣室的儲物櫃想取出我的沐浴品時,才發覺我與這位蝦妹阿蓮共用著同一排的儲物櫃。
我是在之上,他是在我之下。當時,他就坐在他的儲物櫃前,打開著櫃門,埋頭在他那棕色的Camel Active背包上搜尋著什麼似的。
我站在他的身旁約五秒鐘,全身濕答答地,希望他會抬眼讓步一下,至少察覺有人湊近他身旁。而通常我們在使用儲物櫃時,都會醒覺似的速速讓位給他人,免得他人久等。
不過蝦妹阿蓮對我視若無睹,即使他長著一對圓滾大眼,但這就是目中無人的寫照了。他仍然繼續著他的挖掘動作。
我未開口前,已覺得這類阿蓮該是說粵語之輩的,所以就用粵語開口示意:「唔該借借。」
蝦妹阿蓮抬頭望了我一下,以一種凌厲的厭惡目光向我掃射,已帶著一種敵意似的,可能他覺得我在打擾著他搜尋背包裡的寶物。他帶著一些輕蔑的神情,將那粒大屁股移去一側,我想只有半吋的移動。
然而,他的衣物等的雜物還是散落在板凳上,事實上他形同是沒有移動,而我需要貼近儲物櫃取東西。
就在那時,他用粵語帶著一種「嘖嘖」的口吻指責著我:「唔好整濕我啲衫!(別弄濕我的衣服)」
我也回他:「所以我叫你借借,我需要多一些空間。」
他馬上將他的衣物挪去一旁,彷如會沾粘到什麼髒物般,我迅速取出我的沐浴品,再砰一聲鎖上儲物櫃,心想這人真的是很霸道!
我移步到另一端去時,我按捺不住說:「做人應該知情識趣點。」
語音剛落,卻像引爆了一座火藥庫,這蝦妹阿蓮赫然爆炸了!他瞪大了眼睛,目露兇光,如一隻發雞瘟的癲雞乸般,以高分貝,而且是一把哭喪般的破銅鑼般的嗓音向我嘶吼:「你唔會等我拾完先架?(你不會等我先收拾好嗎?)」
英文說「taken aback」,就是驚駭,霎那間,我就是如此的情況,他的一聲嘶吼、那種怒髮沖冠的模樣讓我有退一步來招架的感覺,因為出其不意,完全沒有料想到他會如此粗暴地回應──那情況就形同碰見殺父仇人一樣。
而我一聽到他這句話時,更驚駭的是這種無理取鬧、野蠻的喧嘩──老天,他以為他是女皇?他以為他是天子?
你要我等你收拾完後我才可以開我的儲物櫃?你當這裡是你的地盤?
我心裡咒罵著,但片刻後我只是平靜地說,「我趕時間。」
我這樣說,就是非常地文明解釋著為何剛才我要求他讓位片刻,有解釋,就是讓我剛才的舉動合理化一些。
詎料這隻癲雞乸
「你趕時間我唔趕時間啊!?」
那一刻我馬上想撐回去:「你趕時間去投胎吧!?如果你有命的話就慢慢收拾你的東西吧!」
但我就是退縮了,讓這句話哽在咽喉裡。
但那時我就是望了他一眼,我覺得這隻癲雞乸真的是──怎樣形容?醜陋?可惡?恐怖?
我只覺得他很悲哀。一邊想,一邊就急步離開去沖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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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沖著涼時回想著那一兩秒鐘發生的事情。在健身中心裡我是寡言不說話,然而一開口就招惹了一隻癲雞乸。
到底是我說中了他的要害而讓他惱羞成怒──不知情識趣?還是他根本不明白這句成語的意思?
你看,我罵人只是用成語,就可以戳穿了他的敏感地帶,而他的回應卻是蒼白幼稚得可笑:因為我最大,你必須侍候我。
我在想,到底能有怎樣的人去容忍如斯惡劣、霸道、野蠻、無知膚淺的市井之徒?這就叫持靚行兇?如果剛才我與他繼續互轟時,我怕我的詛咒會停不了口,屆時就會發生扯頭髮的暴力事件了!
我一邊用冷水冷卻著自己的情緒,再回想,這隻癲雞乸原本還是好好的一頭乳牛,卻變成一隻蝦妹,再變成一隻癲雞乸,其實就是畜牲、禽獸,何必與牠講人性、說文明?
我沖涼完畢後,再去儲物櫃更衣時,癲雞乸真的還磨蹭在儲物櫃上呢!牠還說牠在趕時間!我就站在一旁看著牠表演。
癲雞乸知道我在瞄著牠,反之還施施然,故作優雅,但驕縱不已的姿勢,喝下一瓶乳清蛋白,然後脫下上衣,裹著毛巾,再脫下褲子,像在表演著他「趕時間」的模樣。
那時我看著牠作秀一分鐘,從頭到腳打量著這等人渣的一切。到底牠憑什麼覺得自己是如此高貴不可侵犯、可以踐踏、呼喝他人?
難道是一個Camel Active的棕色背囊?那只是佳世客在大減價時拋售出來的廉價貨。
或者是牠是穿著一件Bum Equipment的T恤?一對Nike 球鞋?一瓶價格17.90令吉的shaker?
甚或是,一個只是9令吉的鎖頭?(我清楚知道這鎖頭,因為這就是我買了不到兩週就壞掉的鎖頭)
難道只是以這一堆乍看是名牌的物質來充塞牠那空虛的皮囊,讓牠覺得自己像一個人樣?即使這些物質品有多麼昂貴,有多值錢,但牠卻是一文不值的。
這隻癲雞乸最後還出力地「砰」一聲關上儲物櫃門,然後睥睨著我,似一幅鬼魂般與我擦身而過。
而牠的同伴,也在我隔旁的儲物櫃迅速脫衣,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對他說:「你是這隻癲雞乸的朋友嗎?奉勸一句:叫牠別這樣怒嘈,容易中癌症!」
但我想,牠就是心理有病,才會這樣的小事也會暴怒般地挑釁他人。我真的希望牠還有命來去趕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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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或許這癲雞乸是大馬同志的其中一種人,你都可以在大馬每一處同志聚集地見到他們的同類,他們沒有名字,但只會用虛榮的名牌服飾往身上掛,只會以夸張動作、偏激言辭、惡毒辭令、失常的比喻來坐言起行。
這是大馬同志圈的敗類與不幸。癲雞乸沒有文明、沒禮貌、形態似流氓、思想膚淺,只是以潑辣與口水來橫掃整條街。
我一邊悲嘆著大馬同志圈的哀歌,另外,我只能用中指祝福它們。
後記:
後來我向另一位朋友提起此事,他說,「這種人若是下pub的話仍是這樣囂張,恐怕到最後會被人下藥,『屌到爛』。」
我聽了哈哈大笑。
突然發覺我今天我說了很多粗口。但我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