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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7月8日星期一

探病

醫院裡的冷氣特別地冷,特別是在母親的病房裡。我已不能像平日無事般穿著短袖短褲呆在裡頭,而改為長褲,再披上一件薄薄的披風加持。

然而今天忘了繫上腰帶,我的牛仔褲一邊行走褲頭一邊往下掉,我都忘了原來我的牛仔褲如此鬆垮了。在母親進院之前,還是緊緊地束縛著我的腰。

但我不感覺到自己清瘦了下來。我在前天時,竟然將我上次新添的摺疊輕巧塑料凳子給坐壞了,當時我整個人失去重心般隨著崩塌的凳子跌落下來,當時是在母親病床的床畔,讓她看到了我踉蹌的一摔。

我沒事,我沒事。我從地面上自己站起來,怕嚇壞了母親。

這證明我還是一個重磅級的胖子,連椅子都坐崩了,即使瘦下幾斤肉,椅子也被我壓垮了。

醫院裡的冷氣冷得讓我覺得饑寒交迫。但至少,這比半年前在政府醫院那種悶熱來得好了。我看著母親吃完粥後(她已可以自行拿湯匙來吃粥了),我看著他,呆呆地,感覺就是很睏很睏。

在醫院病床相伴的時光,不應該是一般母子的日常。然而,我只能趁禮拜天這樣的時光來陪伴母親,湊近她耳邊說話,因為她的耳背也越來越嚴重了。

病房裡的病友都更換一批了,而我在入夜後,總會看見有新一批的病人家屬在徘徊病房外,看著他們打包了麥當勞吃著薯條,看著那些探病的青春少艾有說有笑。

我想起自己很久沒有吃麥當勞了,但更想起自己已過了吃晚餐的時間了。我想經過上週六突如其來的反胃作嘔後,我該是要戒掉麥當勞等之類的油炸高脂高鹽食品了。

看著母親倦倦地睡去,探病時間也結束了。



週日的晚上,下起淅瀝淅瀝的雨來。雨夜開車已不是偷快的經歷,然後我居然又碰上堵車了,那些都是假日出遊後踏上歸途的平凡人吧。

我一邊堵著車,一邊想起很多很多的往事,一些突如闖入我生命的人,一些我一度很珍重,幾度去挽留的人,但現在已是帶著淺淺回憶的陌生人了。

突然之間,磅的一聲。我的車子與人相撞了。

怎麼在雨夜歸途還未用晚餐的時間,竟然與其他人的車子在大道碰撞了?

我拿著雨傘,在雨中下車,看著尾隨而來川流不息的車子,對方的車子在我前方停下來了。

我很久沒有撞車了,正如我很久沒有嘔吐過。但在連續兩個週末,都給我碰上了。

對方司機是一個華人阿伯,然後再走下另一個華人阿婆,看來是兩夫妻,這華人阿伯看見我,沒有怎麼說話,只用廣東話問了我一句:「怎麼你貼著我的車子這麼近?」

我冷靜地道歉,我也不知道我的車子被剐蹭到如何,但在雨夜及車燈流溢的公路旁,我實在看不清我的車子和對方的車子碰到有多傷。

「不好意思,我剛從醫院探望我的母親回來,我走神了。我希望你的車子沒有事情。」我一邊蹲下來,一邊檢查著我與他的車子。

這时我才發現自己的牛仔褲因為沒繫上褲帶,褲頭往下掉,我一邊得撐傘,一邊得提著我的褲頭,以免走光,一邊忐忑地再看車子,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華裔阿伯司機也沒有看見他的車子有什麼明顯的撞凹,這時我才看到我的車側鏡撞歪了。或許剛才的碰撞之聲是源自於此。

後來這位華裔阿伯還是要了我的手機號,說要我們彼此留下車子的相片,我隨他。我心想你要報警還是怎麼地,即使我的車子刮花了,我也不在乎了──更重要的事情與人物,不在此時此刻此地,不是在這一段奔騰的馬路上。

阿伯的妻子拿出了手機記下我的手機號,她也小心地觀看著我的車子是否有什麼「傷痕」,我一邊叫著她小心後方而來的車子。

她臨走前跟我說,「You take care。」那一霎那,我真的呆了幾秒鐘。或許我的精神狀態,真的差到在一個雨夜繁忙的路肩,也被人看見了,然而這一句問候,恰恰是我最需要的一句話。

人生的諷刺,就是這一刻吧。

2024年7月2日星期二

六月末


母親終於可以吃些稀粥了,像小孩子一樣地說著話,她在手術後的第一碗粥,吃得特別開心,而之前她被逼禁食與滴水不沾唇長達一天,她當時乞求著喝一滴水的叫聲讓我心疼。

由於兩臂都插管,自己進食也難了。她的四肢與半年前入院一樣,已出現水腫了。

我每天都呆在醫院裡,看著她一天天好轉起來,這是唯一讓我覺得欣慰的事情。

她的病容之態稍減了,但看著她的皮膚臘黃干枯,還有整個人無法自理,那一種皮肉之苦,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我每晚都替她按摩著大腿與小腿肚,因為她說睡久了,下肢麻了。我撫著她的頭髮,看著那稀髮下的頭皮,再餵著她吃粥和喝水。那一種感覺是,我彷如回想到四、五歲之前,她也是這樣餵著我進食。

明天的明天,應該是越來越好。我希望如此。

不過醫生說其實找出了病灶,但目前還未完全能自癒,還是在強藥加持下維持,同時必須要進行一項手術來斬除後患。

目前來說也是後話了。我也不敢想那手術之後的事情。

我們與各專科醫生對話,他們給出的答案是精簡而透徹──先不用想這麼多的日後,日後快要到來時,自有安排會告訴你如何長期照顧。

而作為病患家屬,目前能安排的是轉賬,付清醫藥費。



我很久沒有這樣親近我的母親,這次的貼身照料,那是一種百感交集。我該感恩,我還能陪在母親身旁,如果我是在他鄉工作,那會是怎樣的折騰?

早上與母親說話時,我一直鼓勵著她。我說「你是一個硬淨的女人,你一定可以走得過去。要靠你一步步自己走來。我們就接受、面對這一次,不要再回頭想了。」

母親再應合我說,她確實是這樣孤身走過來了,從小時到成年後成為年輕的單身母親,一切一切,怎麼在晚年還會發生這樣的厄運。

我說,那些已過去了,她的童年也至少有七十年以前的事情了,而照顧我們的艱難時光,也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了,現在能做的是,往前看明天、後天、下週、下個月……

我們只能接受,這些幾十年前的事情,已經沒法改寫了。

現在是一種自洽與自求了。只有這樣,才能自渡。

我心中有一個暫停鍵,我要按下來了。我不能讓我的大腦不停地在飛速急旋在轉念,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性發生在未來,而過去的,不能再多想。

我的精神內耗已經過度了。我需要的一場睡眠。

我在六月最後一天突然病倒了。我在半夜時突然醒來,一邊肚瀉,一邊哇一聲嘔出了晚餐出來,還嘔了第二口。

我從未這樣嘔吐過,我看著那些食物殘渣,內心的驚恐,不是說給你聽你就能理解。

猶幸我還有力氣去清理廁所裡的災場,我當時告訴自己,嘔了一遍就好起來了,然後倒頭就睡。然而五小時後早上醒來,我再嘔吐了第二次。

一湧而上翻湧上來的嘔,嘔得我扶住了盥水盆壁,之後索性蹲坐在馬桶旁。

我終於將殘餘在肚子的事物再嘔光了。然而,我在半小時之後還是動身去約見已相約好的養老院負責人,以便母親出院後有棲身之所。

人生第一次這樣嘔吐後半小時要去開門見人。

見完後,我再回家睡覺。傍晚再去醫院探望母親時,我就發燒了。我選擇在醫院掛門診,因為已累得跑不動去找哪間在週末有開門的診所了。

這也是我第一次在私人醫院掛門診,明明門診部的病人不超過六人,原來竟耗時2.5小時。我整個人就昏死在低溫冷氣的掛診室外。最後醫生開了藥說,「你可能要驗血,懷疑你有骨痛熱症。」

而且驗血結果要再等兩個小時。

我拒絕,我認為這有些過頭了。後來醫生說,給了Panadol再看是否有退燒。

現在的我情況好一些了,至少退燒了,然而我開始陷入另一種未知的惶恐中,我是否有胃病了?因為我發現我在進食後就有奇怪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