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決定掉轉回頭,佯裝我要進入商場,我邁步調轉回頭時心裡很忐忑,但我想想,我得調整一下我的步伐。
然後我漸漸走近那位保安大叔面前時,這時才看到他的體態,雖然是相當瘦削的,但茶壼肚腩還是突了出來,可說是瘦肥人,而且年齡肯定不是年輕人。
他本來是沒目的性地站著,他的站姿比一般所見的保安人員來得更加地板直,看來是生性狷介,沒有絲毫身鬆懈之態,但當他發現我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竟然像向日葵一樣地,朝陽而生,就這樣定定地抬眼望著我。
從抬眼望,到我倆真正第一次對視時,這時我才看到帽子下的一對單眼皮,不至於是蒙古眼,卻是不那麼起眼的單眼皮。
尼泊爾籍人員其實有各種各樣的長相,在疫情前,至少我們還可以看到不同陌生人沒戴口罩的臉譜,而尼泊爾人有的是那種傾向蒙古人、有的是傾向於印度人或是錫克裔,更有的是傾向於中東人或是金髮的那種,我都有遇過,只有在他們聚集在一起用著共同語言時,才知原來都是尼泊爾人。
而眼前這人,是帶有些許華人的模樣,但我真的看不見他的樣貌,畢竟口罩已完全遮擋了他剩下的五官。
他是兩手往身後收,站得很筆直地站崗,我走近他時,停下來掃站牌展示的二維碼,刻意停留了超過五秒,與他的距離是兩呎左右,他就真的只瞅著我一人,其他人完全不看一眼。
我故意在二維碼站牌前掃碼約幾十秒,一邊窺視他,他知道我在打量他,又蓄意地望向另一邊逃避我的目光。
然後我走進他眼前出示我的二維碼狀態時,我們對了眼神,我看不到他的眼神有什麼慾望,因為口罩完全屏蔽了一個人的表情,相對地,我也只是剩下一對眼睛,以及我一身緊貼的V領T恤。
我就這樣走過他的身邊,刻意放慢腳步,再與他擦身而過,然後我回頭望那保安大叔,他還是像剛才那樣,一吋一吋地遊目隨著我的腳步移動,像送別,但更像連我的背影也不捨得放過那樣。
而我刻意走去另一端的方向時,他的目光也是這樣遊移著。
那時其實我還有一些閒餘時間,所以就這樣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漫無目的地徘徊,而他不能走動,他就是一個只能定點原地轉移的哨兵似的,他的自由就是他還可以在360度地旋轉環顧,遊目遠望著我,那麼地放肆,那樣地貪婪,卻那樣地癡盼。
我扮演了一個東升西沉的太陽,而他就像一朵無法行走而深深紮根的太陽花,迎著陽光而開。
從保安大叔如此刻意的盯視來看,我覺得這應該是一個很強烈的訊號,這已不僅僅是暗送秋波了。
這保安大叔看起來不怎麼樣,我根本無法勾勒出他的模樣,加上那凸出的肚腩,其實就是很不起眼。如果他是一個沒有穿著制服的普通男人,我只能猜他是一個年過五十的中年叔叔,而且是自帶變態的怪叔叔,我是根本不會看上一眼的。
但是,他就是一個忠於職守的保安大叔,他是一個離鄉背井的工薪藍領,穿上那套被賜予的制服來到這裡衣冠楚楚地謀生,但萬人遊過他身邊,他就只是猶如一個沒名沒姓,而且是連樣貌都看不清的異鄉人。
基本上,他是命運的囚犯,因為基本上他失去了自由。
而他所享有的自由,只剩下那一刻對我作出肆無忌憚又神祕的盯視?
到底我該怎麼樣?
所以我才決定再折返,湊近這謎一樣的保安大叔,讓他知道,他所享有的自由與渴望,得到反饋了。
這時我偷瞥保安大叔制服上繡上的名字,是一個很拗口且帶有幾個音節的外籍名字。而且他也有掛上一張守衛證,上面印有一張人頭照,只是我也看不清,因為人頭照太小張了。
我決定開口對他說話。
他看著我一步步前來時,顯得有些如臨大敵般的侷促不安,如果他的目光是一種守盼與渴望,他該是沒想到有人會像我這樣折返回頭湊近他吧?!
我先試探性地用馬來文問他:廁所在哪兒?
他該是聽得明白,然後手指前方廁所方向,用簡單馬來文的字眼說,「sana(那邊)」
我再問,「你可以帶我去嗎?」
他猛地搖頭, 不答話。
我問,你是gay嗎?
他瞅我一眼,搖搖頭。
我越發大膽,我又問:「我可以吸你的屌嗎?」
他湊近耳朵,看來是聽不明白。我再用馬來文說一次,他就搖頭了。
其實這時還是有人經過我倆,我倆在旁人面前,就如同正常的路人交集,在問路或是求指方向等的,但沒人知道我剛剛對這一位人在異鄉的保安人員發起撩撥攻勢。
但我知道當時我就想要逗一逗他,於是我再問:「你喜歡我嗎?」
他不答話,也不搖頭,目光又望向其他人,我不知道他是否聽得明白。
我馬上轉念,我竟想到問他,「幾點放工?」
他這次居然又明白了,給了一個時間出來,但補了一個單字,「makan。」
而那放工時間與當時是距離還有半小時左右,我有些好奇他怎麼肯對我透露出他的下班時間。
可是我無法呆下去等他半小時。我必須離去做其他安排好的事情。
所以我決定不再纏下去,於是邁開腳步離開。
我再刻意放慢腳步,然後回頭望,那保安大叔還是遠眺著我,直至我也不再回頭,消失在他眼裡。
一邊離去時我一邊心想,這也是一段奇遇吧,我不會知道他要的是什麼,從剛才那簡短的對談中,看來是有語言障礙。
然而,或許我真該保持著這是偶然的奇遇吧,但是,你們絕對想不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向日葵全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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