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著走著,聽著自己的皮鞋踏步聲,穿過中央大堂時,迎面而來的是一個乍看是乳牛的斯文傢伙。戴著眼鏡、穿著緊身衣服、胸肌爆凸、還穿著一條長褲,樣子看起來是非常慎重,他與我迎面相逢,眼神交接,旋即飄離而去。
我知道,相逢即是有緣的同志。我想著他的裝扮──牛仔褲,神情是環顧四週東張西望似的,他或許是在等著一個素昧見面的網友?又或是在等著炮友?
不知怎地那一刻,在電光火石間,恍如穿越一個遙遠的場景──印象中該是好多年前,我也是這樣「盛裝」,出席一些網友的約會。所謂的網友,其實就是智能手機興起前,而是依靠電腦的炮緣網站來拉線,那時總會約了一些看似「可以發展」友誼關係以外的人來出來見面、聊天,最後想得到的是速食。大多數時帶著失望的心情回來,而且注定是一期一會,沒有再會。
我穿越大堂時當時種種的畫面與心情油然而生,那感覺像一種被附身了,整個人好像重新演繹著昔日心情,還有預知那種期盼,又緊張、又自卑的心情。深怕人家嫌棄我,又深恐自己不是人家要的那杯茶,又或是悲觀地想,或許自己的條件不夠好,配不上人家。
很多很多的擔憂和疑慮,彷如人生取決在別人,一個與你生命無甚相關的人的手中。
但那時要的是人家的肯定,肯定什麼?肯定自己的價值?但自己的存在感,需要一個價來標高低、一個值來權輕重?我為何那時如此地牆頭草?
那時該是廿多歲吧。剛出來社會工作不久,急切地有那種求偶心態,求的偶,其實是填滿內心對另一半的缺口。職場挑戰那麼大,薪水如此低微,外貌如此不堪,談吐如此天真、「爛」 漫庸俗,一切一切都在扣分。為什麼那時沒有往好方面去想像?
人家說這是quater life crisis。這都是那些喜歡歸納人生的學者取的名堂。可是自己要的是什麼,是否都落在已預定的標籤與分類中?
現在的我,是否還需要這種約會?然後編織一下美麗的幻想──例如,對方可能是一個等了我一輩子的白馬王子。我們會一起聊天、合拍地上床,得空SMS彼此,再接下來就是同居,一起生活。
當年歲越來越大,就會發覺你可以還有這種夢想,但不必劑量過多就行了。
耽美心態作祟,會讓人陷入盲點,一切唯美化,卻看不見現實面。即使出雙入對,心可能飄遠,即使同床共枕,亦只是同床異夢。浪漫情調只是一些生活潤滑劑,讓你覺得片刻的慰藉。
這讓我享起逛購物商場時看到讓人心動的商品時,其實所謂的心動,是經過燈光、空間、線條等組合在一起的奇跡與障眼法,打造成一個感覺,將那商品拆解起來買回家時, 就發覺不過如此。
愛情與浪漫的Shopping也是如此。
現在想,這種一期一會的約會,不是我最終的依歸。
走著走著,雖然那只是穿越大堂的幾步路的幾秒鐘,但我想到了更多,更遠,回憶像織布的梭子來回交織,我想起近年來我的蛻變,從那種戀戀繾綣的你猜我度的遊戲,到真槍實戰,上床即戰的過程。「槍戰」是有緣無份的機緣,更是無情無意的交易,兩不拖欠,各不相干。強求好像對自己沒有益處,勉強也彷如為難了對方。
所以也無謂去悲傷失去對方的垂注了。
有人說接受不了這種隨便的性愛觀念,或是說沒有意義。重點是,這不是他們所要的東西,但我也想,這些想法以前我也是懷揣過的,現在我彷如有些明白,我們所堅持的,是相對性的,是在各種不同處境有效用的,不能划地為牢,否則就是自作繭而已。
為什麼我會打破了自己之前的框框,而形成了現在的我?
有時堅持是對,但有時是累。
務實了,我向人性靠攏,向慾望投降 。我粗俗了,但我更加自在。需要的是壞人的偽裝,但對內心的慾望更需要加坦城。
我覺得這一段路,走得踏踏實實,踢踏有聲。不必說什麼無悔、反悔,而是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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