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我在這裡斷斷續續地就寫了500篇文章。寫了4年多,我不知道我是否還會繼續寫下去,寫到幾時才罷休。
我的生活看起來是平平靜靜地,在這一兩年來。上班、下班、去健身中心
年關過了,我在這新年的交際期間,與超過5個以上久別的舊同學敘舊。有的是通過facebook聯絡上了,有些則出來見面了,而今天我才去會見了他──榮熙(還有讀這裡)。
我們也是透過facebook取得聯絡。甫聯絡上後,榮熙就告訴我,他下週就會返馬迎新歲,建議就不如出來見個面。
我馬上答應。在他抵馬的第二天,他撥電話到我的手機裡,我一聽到另一端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們也有超過10年沒有聽過彼此的聲音了。
他用粵語與我說話,語調中帶著亢奮,還說「啊你的聲音成熟了!」我有些不習慣,因為以前在中學時,我們都是用華語來交談,我記得他的粵語並不是很流利的。
然而,此次榮熙的粵語卻是大反轉了,帶著港腔,摻雜著英文單字,而且還是咬字清晰與音節發音準確的那種。總之,就是那種典型的華洋交雜的香港腔。
他的聲音與表達腔調,完全不是我當年認識的榮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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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超過10多年沒見面了。我與母親提起這次的會面時,母親問我:「你又去見舊同學啊?(她知道我剛見了那位新加坡工作的大學同學)你與這些舊同學會面,有什麼利益?」
我怔忡了一下,沒料到母親會用上如此市儈味道,但又是如此正規的字眼──利益,來向我提出質詢。
「唔,就是聚舊啊!」我說。然後沉默了一下,利益?為什麼母親會這樣問?
「不過你喜歡,我剛才這樣說,只是隨口說說。」母親還是有補充這一句,她真的是一個會察言觀色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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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就見面了。特地驅車到市內一間廣場。
在人潮中,我見到榮熙走著過來…抱著他的女兒,背後是他的新婚妻子。
看著當年你有些傾慕的男生,如今已成家立室了,還帶著他的家庭來一起會見你──這是多麼賞臉的行動啊。
我一看到他的女兒時,我忍不住叫了出口,「哇,你的女兒很可愛!」
有多可愛?圓滾滾的眼珠,粉裡透紅的膚色,還有一節節粉嫩的肉團…我似乎也太久沒有見過嬰孩了。她挨在榮熙的懷裡,眼瞪瞪與憨氣地望著我,我看到榮熙就像她的守護天使一樣。
在中學時我當然沒有想過我會看到這一幕,看著他抱著一個小嬰兒在懷中,如此溫柔與體貼,然後喃喃自語地說,「daddy疼,別亂動哦…」
整個飯局就是他與妻子輪流看著這小嬰兒,我們的聚舊很大部份都是受到這小生命的一動一靜所牽引的,我望著榮熙在聆聽我說話時,眼梢不經意地張望著就在他身旁的嬰兒車子,再望望車子裡熟睡的女兒。
然後,還有嘴角那抹彎彎的微笑。
那種愛,是全副精力與百份百專注地。
榮熙的妻子是個標致的女性,可能是剛生育,所以散發出一種母親的韻味出來。她幾經辛苦地哄著女兒入睡時,我看到她飽沃的胸脯
我再看看這小精靈,原來她的美麗是繼承了其母親的基因,如同烙出來的刻印一樣。
當時的心情很複雜,這是一種難以言狀的心情,我們大家當時都沒有真正地專心在敘舊,加上榮熙一家因為水土不服而生病了,所以我沒有真正地與其妻子談話,而榮熙也因喉嚨痛而吃力地說著話,談著他在英國的生活,浮光掠影地提起一些片斷。
基本上那像一場地理與人文環境的交流,我也順道提及大馬的情況,而他對大馬竟是如此陌生了,連回到「祖國」也會生病。
雖然我很感動他們一家即使抱恙也前來會面,然而我在內疚與不安,加上其女兒不斷地感到不適,這是一場並非相當順利的聚舊。
他在英國的生活不錯,但他並沒有以炫耀的方式來述說。只是當他提到這裡的「積架」(Jaguar)房車是售價100萬令吉時
我就答腔說,「是啊,這裡這樣的汽車很貴的。全部繳稅給政府賺。」
榮熙不經意地接話:「我就是(在英國)駕著這輛車,但這裡竟賣100萬令吉…」
我的反應是,除了唏噓,就是心底裡歎息。
後來我問他:你是否會回來大馬長住?
其實這也是一個不言而喻的答案了。但我還是愚蠢地發問
不會了。女兒都生了。我不習慣馬來西亞了。榮熙說。
他當然不忘問我,有沒有對象等云云,我都以慣常地那幾招打發而過。
最後快要曲終人散了,他問我接下來有何節目,我說,我會去gym。
「你有搞gym的!難怪。我看到你的胸肌就知道了。」他說。
我有些苦笑地看著他。這是我在表面上可以看得出來的變化,或者可說是小小的「成績」,但是與他的人生比起來,我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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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就一個人去做健身了。看到熟悉的臉孔,絡繹不絕的人潮,聽到慣常聽到的強勁音樂。我突然感到很疲累。
整個人像沒有了重心一樣,而且浮漾起一種莫名的哀傷出來。
我改去騎腳車,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思緒,為什麼我會如此哀傷?
人與人之間有時像一面鏡子,會照出你所欠缺的,與你所擁有的。我想起榮熙那可愛的女兒,我發覺我自己並不是那樣地討厭小孩,只是我是否有機會抱著自己的女兒呢?我會否像榮熙一樣,由心地發出那種疼惜、關愛的表情呢?
以前我記得有掌相師說過我,這生中有兩個妻子的。我視這預言為一個笑話,因此銘記于心。然而,掌相師沒有告訴我是否會有自己的女兒。然而,現在我不再視這為一個笑話了,這是一項悲壯的提醒──我的人生將與一般人、大部份的男人不一樣。
我現在運動又是為誰來運動?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嗎?要釣另一個乳牛來看我一眼嗎?
而我工作的目的是養妻活兒嗎?我的人生目標是什麼?我突然想到這問題時,覺得悚懼。而以後我能養活自己嗎?
(我想起電影中The Matrix中,Keanu Reeves 飾演的NEO在電腦前渾渾噩噩地渡日,他不知道自己在尋找著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著,或被期待著什麼。)
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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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這些在海外工作的舊同學都有挨過不少的苦,他們也被逼與父母親分離,然後到異鄉闖蕩天下,這種異鄉客的苦處只有自己知道。所以他們如今成家立室,有了新生活,人生寫下了新篇章,是他們值得擁有的。
而我現在還能每天與母親吃早餐一起聊天,這或許是我最大的福份吧。
我做運動,搞好健康、努力工作,也是因為我要當自己的守護天使。
再想到母親,還有她問我的那一句:見舊同學有什麼利益?
的確不會有什麼利益,反而是我覺得絲絲的失落。然而,這是一個觀照與覺醒的歷程,觀照著彼此之間的缺失與擁有,覺醒著自己的生命軌跡是怎樣走。
也因此,我完成健身後,又跑到谷中城樓下的餐飲部,買了一些糕點回家孝敬母親。看來這種恬淡與規律化的生活,就是我的下半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