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奧斯卡獎落幕後,經過鋪天蓋地的報章報導和宣傳,《斷背山》已成為最熱門的話題。母親有一天說,她覺得李安長得很帥。
從母親口中聽到她頌讚另一個中年男人很帥,那也是我覺得罕有的事情,因為母親連我也「看不上眼」(也當然,不會有母親會讚自己的孩子長得帥,況且我也不帥),她更是極少稱讚一個男人的外貌。
當然,我也是覺得李安很帥氣,即使他沒有那對大眼睛或是長得其貌不揚,他的才華已凌駕了他的樣貌,才氣就是他的帥氣。
他的才氣還會有影響力。那是文化現象的影響力。我在前一兩天要臨上班前,母親對我說,
「我終于知道那齣李安導演的戲是講些什麼(劇情)的,那是講『同性戀』的!」
母親用非常正統的字眼「同性戀」來概述這齣電影的主軸,讓我有些意外。她說得非常自然,沒有絲毫忸怩,而且,她並非用一般俗稱和貶義性的字眼:「搞基」。
反而我聽到母親口吐出「同性戀」三個字時,有一種悚然一驚的感覺,停頓了兩秒鐘反應不過來。是因為我似乎在招供著?
如果母親是「搞基!」這字眼的話,或許我會聽得自然些。但是我當時反是覺得別扭起來。原來我心底裡對這個身份認同度還是那樣地低。
我當時當然被逼回應說,「是囉,這齣戲現在已經很紅了。」
母親就繼說,「我就一直想不起李安這齣戲的戲名,什麼斷背…什麼的,為什麼會這樣出名。」
我反而沒有細述這齣戲的具體內容,或許母親已經知道了吧!(她常讀娛樂新聞,雖然識字不多)我怎樣也說不出類式的句子來簡述:「講兩個男人怎樣相愛的…」
總之,我不知道心裡有一種羞恥感在作祟,還是有卡在喉間的感覺。要與長輩解釋一件你在暗地裡做著的事情,你在心裡是背著光,臉孔上卻若無其事般地曝著光。我就有一種不打自招的「出櫃」感覺。
我反而轉到另一個話題說,現在李安戲裡的那句話:「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斷背山。」已成了最紅的經典和口耳傳誦的對白。
姐姐也插口進來問:「是囉,那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拾人牙慧地照抄娛樂新聞裡說,「因為那座山很美,就用來比喻每個人心裡可能都有經歷過一段難忘的愛情、有一座秘密樂園讓他們快樂過…那是指一場夢想吧!」
母親並沒有追問下去了。她看似懂非懂一般。姐姐也是這樣的反應。可是,她們並沒有要求說要看看這齣戲。
事實上,我並沒有買這套戲來看,我自己也只看到一半而已,因為在椰漿飯家裡看到一半時,他已呼呼大睡,然後一邊拉著我問:「你真的要看下去嗎?」(他本人已看完了)
所以,李安的《斷背山》還是我的空窗。但我通過許多閱讀材料(報導、部落格等)已對此戲的劇情暸如指掌了。
但是我並不罷休,我想我應該會找一天卸下所有的事務,然後靜靜地,和用心地觀賞,醞釀自己的情緒,測驗自己是否能被感動。這才是對李安的一片用心和匠心執導最好的交待。
當然,我還是通過盜版來看,這是萬二分的對不起,誰叫這裡是大馬?
接著,昨天我那位經典的女上司又問我們是否看過了《斷背山》,我說只看到一半,她以為我是認為「悶慌了」而至看前半部,她又說:
「我還是喜歡《功夫》。」她笑得像一個拿到糖果的小孩子,「那套戲真的很好笑和很好看。」
與我的母親一樣,可能這位女上司只是受到「奧斯卡獎」、「李安」的廣告效應而打動,以致對《斷背山》有一種好奇。但我真的很好奇,一般女性看到同志電影會否會很不自在呢?她們是否能領會到這另一類的心路歷程?
幾年前的《藍宇》拿到金馬獎後,我也是偷偷地買了光碟自己一個人看,一個人黯然神傷,而《藍宇》絕對不適合「闔家共映」,至少對于我的家庭環境來說,我想我的姐姐見到劉燁露出那根軟棉棉的那話兒時會尖叫。
所以,即使我很想與家人一起看《斷背山》,不過未免有何18SX的鏡頭或含意出現時,我還是將《斷背山》留給了自己,也避免會到她們不自禁地說,「唷,兩個男人在一起很核突啊!」等的評語。
那時我會像一個負著十字架的罪惡觀眾。一邊看戲一邊想著如何救贖我自己的命運。
是的,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斷背山。
我的斷背山在哪裡呢?
那是我在離家外宿過夜的時候,即使那座山景如何地旖旎壯秀,然而,我還是無法帶著家人一起美景共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