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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8日星期一

破碎



除了身體語言是無分國界和無需字元符碼外,我的身體語言對象都是英語圈人士。

椰漿飯費亞外,我在剛出道時也曾遇到一個華裔男生,然而都是英語為媒介語。

他有一個非常典型的華人洋名,還有一個非常庸俗的中文名,但在這裡就稱他為岳乒吧!

諷刺的是,我是在與他無疾而終前的那一次手機交談,才知道他會說廣東話。他完全不提起說他是會說廣東話,當時我還記得我拿著手機越過一個停車場,他用半鹹不淡的廣東話與我對談,我陌生得有些不知所措。

岳乒是檳城人,英語教育背景,除了福建話,他說他不會任何中文,除了簡單的華語問候語以外。而我也不諳福建話。

用英語來交談絕對不是我的安全區,很多時候我根本無法自在表達出自己的意思,更何況高雅地遣詞運句了。然而我偏遇上都是這類英語圈人士。



我與岳乒相約出來見面後,其實那是我第一次答應會對網友獻身。那時九厘米先生對我若即若離,他說同志界裡會有真愛的。

所以,我帶著試練尋找真愛的心情,去網絡聊天室裡遊闖,然後岳乒對我興趣很濃,就相約出來見面了。

出來見面後,老實說我對他仍是有些失望。除了比我矮和比我胖眼睛比我小鼻子比我高肚腩比我明顯,我沒有其他異議,他的談吐讓我不會覺得討厭和排斥。

後來,吃了一頓飯後,他問我,要不要上他的家?他的邀請非常誠懇。但當時已是晚上十時許了。

要不要上他的家?我當時很猶豫,很多「但是」和「可是」。其實我大可以像之前約見網友一樣,若覺得不合胃口,在晚餐後馬上消失人影,所以在約見岳乒之前,我非並419型的。

可是當時我在想,如果我一直堅持對他人外表的要求,等待著一個白馬王子出現,我可能一輩子也遇不上,那是一種守株待兔的被動。

所以,我就豁出去了。驅著自己的車子,然後尾隨著他的車子來到他的公寓。抵達他的家門後,我還記得像一個硬磞磞的雪人一樣,只等待陽光融化起來。

後來,他領著我到他的冷氣房間裡。岳乒是我繼九厘米先生後,第二個讓我主動一絲不掛的男人。九厘米先生與我是相識的,但岳乒只是一個認識一個晚上的男人而已,那絕對是我自我挑戰極限的勇氣。

當然間中發生許多糗事,一個床上新鳥又如何展翅?可是我現在還記得他的吻,尤其是落在我的乳頭上時,我到現在也不明白他怎樣運轉口唇和舌尖,和指尖,那絕對是岳乒的看家本領。(即連椰漿飯也無法看齊)

當晚我步出他的公寓時,迷失在一幢幢公寓大廈間,走不出正門。我在離開前,岳乒對我說,
「你到家後給我一個電話。」

(後來我才知道,並非每個419型的炮友會這樣囑咐對方報平安)

我驅車回到家後發一則手機短訊給他,然後對他說,我在公寓範圍裡迷路了。

我記得他接獲短訊後馬上撥電給我,在一個夜深裡的電話,他說,「難怪剛才我一直看不到你,我家的窗口可以看見走出正門的人,我就一直在找你的身影。」

那絕對是一句讓人暖心的話,我仍然記得。


後來,我們一起去吃飯,那時我因水痘初癒,岳乒在小販中心點了一碟燒魚,偏偏那時我正在戒食,他無奈地將整盤燒魚吃完。「你應該早一些對我說。」他當時的樣子是扁著嘴的。

然而我有些抱歉,因為這意味著我將一堆高卡路里食物堆進他的滾圓的肚腩裡。

有一次,我到他的家過夜,那是我第一次離開家門過夜,母親撥了幾十通電話給我,但那時就是太累了而沒有回應。

可是,在冷氣房裡睡覺,確是非常舒適的享受。

後來,我又記得有一次他硬硬地要我觀賞一套所謂非常好笑的電影,是講述澳洲幾個變性人的生活,他笑得喀喀地,可是我並不投入地觀賞。

接著岳乒倒在我的大腿上,當作枕頭一樣地側著頭看戲,他將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中,我成了一個抱枕,一個溫床般。

岳乒用他的指尖遊巡著我手上的浮凸的血管,輕輕地,像小貓一樣躡手躡腳滑行在我的肌理,又像把玩著玩具一樣,然後他就睡著了。

這是第一次有一個男人像大嬰兒一樣倒在我懷裡睡著了。我當時那麼近距離地望著他的五官,他閉上眼睛的輪廓,卻不敢移動身體分毫,生怕會驚醒他的美夢。

後來,我還是將一手搭放在他的頭髮上,他那頭洗去髮膏的頭髮竟軟棉得像嬰兒的髮絲一樣,我就將一划划地撫著他的頭髮。這也是我第一次如此親近地去撫順著一個男人的頭髮。

岳乒後過就呼嚕嚕地發出鼻鼾聲,他沉浸在自己的夢鄉中,我則凝呆著,像紋風不動的泰山一樣,我才看到他在熟睡中有一種非常陶醉的神態,像搖籃裡睡得忘我的嬰孩。

我們後來還是回房入睡了。那只是唯一一次的經歷。

你會覺得很幸福,因為另一個男人會在你的懷裡昏昏睡去,他愿意毫無保留地將意識靈魂關起來,然後將整幅身體交給你,而他發出的鼾聲,意味著他非常享受這一刻。

可是,我與岳乒只是從炮友開始,我以為我們會從中演化發展起來。

到現在,也彷如在夢中,每當我回味這一刻時,我還是有很深的悸動,因為當時我才真正認清自己,我是一個離不開男人的同志,因為我竟然會為一個熟睡的男生如此心動。


現在想起,我與岳乒的關係,還是保持在炮友的階段中。但他還是與我談起家裡的事情,譬如與父母的關係、兄弟姐妹的感情等,還有分享他與外甥的趣事。

這些話題,都是在凌亂的床上談起來,貼了身體後,就來將心扉貼近在一起。

有時,我們也在健身中心裡碰頭,只是一般地寒暄。有時則在雅虎聊天室裡打字聊天而已。

甚至我記得那一年在我生日的時候,我與同事一起外出吃晚餐,他的電話恰恰好來了,然後我離桌去接聽,同事問我是否是女朋友打來的。

或許當時我談電話的樣子,讓誤以為我是與交往中的對象談話,但事實上,這對象只是一個男生;這男生不是我的男朋友。

我還記得是禮拜天的早晨,當時我們在週六晚上一起過了一個夜晚。我從床上醒來了。他問我有什麼節目,我訛稱要回家;其實我是想要到健身中心運動,然後再回家,就是有一種抗拒的心情與他共渡時光。他說他要找朋友吃點心,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吃?之後要為一位剛從外地遷移到來的朋友去找一間房子。

然後,他在我面前換上他的出街衣服,那是一件格子襯衫;我還覺得他這樣的裝扮太過重油條味,簡直是撲鼻而來的市井味。

可是我沒有說出口。當時我們只是一對以肉體交談的朋友,他穿上衣服後是怎樣的形象與形體,一切都在我所知的範圍外的。

但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我再也沒有見到他穿衣和沒有穿衣的時候了。

我隔了很久,才再發短訊給岳乒,儘管我們偶爾在聊天室碰到面,然而都沒有時間深交談。

當時我是要通知他,我已更換了電話號碼。可是我接到他的回覆短訊時,他草草地說,「不要再找我。」

我丈金八尺摸不著頭腦此話何解,我們沒有起什麼衝突,也沒有翻臉鬧意見,只是久遠沒有聯絡而生疏,但這不意味著我要得到這樣莫名其妙的逐客令吧!

我馬上回撥電話,但是岳乒沒有接聽電話。他就是迴避我。然後,我再寄短訊給他問個究竟,也不得其法。

那一晚,我百思不解了一個晚上,但我更生氣的是,竟然這樣被人對待。再想起我與他一起的時光,我總不相信他是這樣的小混混。



可是沒有多久,我就在網絡上再度碰到岳乒了。那時應是我們認識一年後。他是主動叩應我打招呼,若無其事。

我在網絡裡問他那一天發生什麼事情,為何發出這樣一個沒有交待的短訊,他卻耍太極地說當時自己面臨一些難關。

我是以關心的出發點來詢問他,他還是不肯透露什麼,但是在聊天視窗裡迸跳出來的字元符碼,卻是那樣地輕佻和歡愉。

岳乒還問我,其實我是不喜歡他的。他說他知道。

我承認我是沒有想到要與他發展成情侶,但是我對他的好感,還是存在的。那是一種想親近,有時想親熱的好感,而非花前月下一生一世的美好感。

當時我甚至懷疑在電腦的另一端,並不是真正的岳乒在打字,他的遣詞用句都是一如以往的風格,但當我提到我們一些事情時,他竟然要求我具體地匯報出細節,似在失憶了一般。若是真的忘記了,那代表著我與他的一切,是多麼地不值得一記。

我還問他,你是不是發生車禍造成頭腦重創?

後來,我越看越不妥,覺得像被耍弄的猴子一般,就將他臭罵了一頓後,就沒有再理睬他了。
又不知過了幾個月,岳乒在網上還是主動與我打招呼,箇中的情節我也幾乎遺忘了。我只覺得他很不負責任及沒有交待。

可是通過聊天室的交談,這次他對我說,他有了男朋友。而且他與男朋友是一起使用一個聊天室網絡戶口。他說他的男友是一個受中文教育的專業人士。

後來,他的男朋友在同一時間接手,在聊天室與我說起話來,我在懷疑著是否是岳乒在冒認另一個人來戲弄我。所以我就用中文打字來測試,對方仍然明白字句,我再觀察這名所謂男朋友打字速度和俗語運用等,那是一般典型的「潘昔港」式的零碎英語──犯上一般中文教育背景者說英文的語病,所以,那是一個真有其人的男人,與岳乒一起生活。

直到現在,我和這名「男朋友」還是保持著聊天室的聯絡,他在最近才告訴我,岳乒在認識我的時候,其實已經擁有一名男朋友。

我愣了一下,因為當時岳乒告訴我,他是單身的。這男友說,岳乒是一個難以做抉擇的人,由于過為猶豫不決,讓岳乒過得很可悲。

這意味著,我以為他在認識我時是單身的,直至最近才戮破真相。

原來岳乒是懂得廣東話。原來岳乒一直都對我撒謊。原來岳乒也當我是一件過渡期的炮友。

可是,知道真相後,都重要嗎?



現在我發覺我只是選擇性地去記得一些有關岳乒的事情,所以成了零落的片章。我們從形體上的分道揚鑣後,心靈上也隨著這樣的疏遠,彼此成了彼此一抹無關痛痒的塵垢。

可是,我還是記得我們在初始相識時,種種美好的感覺,例如他倒在我大腿上入眠,我覺得這是我腦海裡最撩情的一串記憶。

或許當時我真的以炮友的心態來對待岳乒,但我曾經努力過來將炮友的關係保溫在朋友階段,可是,一切起伏跌宕,讓我懷疑在同志圈裡的感情是否有恆定與真實?

本來是好好定期見面的朋友(即使是肉體接觸),會赫然成為網絡上的陌路人。本來狠拒迴避的語氣,又會轉化為一個若無其事的人。本來是坦白相對的態度,原來對方是謊言連串。

一切都是那樣地虛浮和矛盾,那是大起大落的滄海桑田。我曾經有完整的夢想,以為即使沒有海枯石爛的山盟海誓,也有天涯海角尋他千百度的憧憬。

然而,現在一切都是支零破碎的假想而已。也或許,這種認知造就我在同志圈裡成為一個投機性的遊牧民族的成因。

有時我會想一些「命裡有時終須有」等的開脫說詞來自己好過些,有時就守株待兔地在網絡上、sauna裡等待有白兔送上門來。

要補充的是,岳乒事前事後變臉的時候,我也正面臨著九厘米先生那種乍暖還寒的對待,都讓我有一種洞燭男人情的感慨。

那已是兩年前的事情了。我現在也漸漸擺脫了九厘米先生的陰影糾纏。

我真的無法不令自己看得淡然些。你要理想對象時是要帥哥?要乳牛?要屌人機器?要家底豐厚、要學富五車的男人──這都是在饑渴時,自己為自己點出來的美味菜單,來填飽腦袋裡的肚子。

最重要是,現在我知道怎樣讓自己相信自己活在美好中,在相信謊言時,又去批判真相。屈從于這樣的矛盾時,又會去盼望更美好的美好。

椰漿飯會對我忠貞不二(相信謊言)、椰漿飯背著我去找其他男人(批判真相)

4 口禁果:

匿名 說...

我們用腦袋去思考,用眼睛去觀看,用耳朵去聆聽,用嘴巴去吃,我們更用自己的性器官與那個自己所愛或不愛的人親熱。也許在這種親熱中,我們可以閱讀到對方是一個怎么樣的人,是否適合自己,是否是一個理想情人,要找到一份真愛,我們只好用身體去探測,希望能從對方的身體中找到愛情的身影。

得出來的結果卻往往血淋淋地令人不堪回首,也許只用器官去與別人相處的模式,注定不會有長久的彌留;唯有進化成感官之愛才是最幸福的,那種深情的觸摸,才是最溫柔且最令人難忘的,回憶也總會比較偏袒這種性關系。器官能隨意地接受彼此,但是感官卻不可以。兩個器官沒辦法相愛,兩個人才可以相愛。每個人所渴望的,是對方能愛上自己的感官,而非器官。

雖然有時候我們還會在乎着我們之間的長短,但是別忘記,我們是活在一個感官世界里,盡管我們在進行着一場坦然相見的肢體運動,我們的思想心緒還是沒辦法停止蠕動的,不管我們的選擇是愿意相信謊言,讓自己繼續沉溺下去;還是決定勇敢地批判真相,只要你讓自己活在當下,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想要什麼就好,在這種情況下,只有感官之愛才會讓我們心弦起舞。

愛情其實是從希望開始,希望能聽到你的聲音,希望能每天見到你,希望能跟你一起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希望能與你同床共枕,更渴望想跟你長廂廝守;但是愛情也會由絕望中結束,心死了,就是再也不存有任何對對方曾經有過的遐思,也是當你愿意清醒過來的時候。

匿名 說...

nicholes, 真的好欣赏你的文字。

匿名 說...

The RSS feed at your blog is not working. My Live bookmarks has been having problems getting updates from your blog. You probably need to reindex your blog.

yF.

ps.

Hezt 說...

yF:RSS feed?我需要再去查看一下,不過我真的搞不清這是什麼東西呢…

無論如何,謝謝你的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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