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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7月27日星期六

病床陪護的日子


人間的痛苦,是太大的一個命題了,因為有太多種痛苦。這包括肉體上的痛苦,或是看著他人的肉身之痛,或是看著自己的母親,在病房裡捱著痛。

做為一個旁觀者,要如何緩輕母親所捱的痛,這是我想不透的問題。我做不了醫生來救,我有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不在這人世了,是否可以避開這種旁觀的痛?

母親早前出院了,但因一些疏忽問題,一天之內再入院,一住,就是再兩個星期了。她已瘦得不能再瘦了,但身心俱疲以外,她的心是嚴重受創。

我的累,已無法言說出來。下班後抵達醫院時,母親抓著我的手,我聽著她說話,但我的眼皮已蓋了下來,早上六點多起床後再到六點多堵車去醫院,這一個多月來,「在路上」是我的生活主調。

──本來以為病情穩定已在路上了,又拋錨了。本來以為可以規划專心工作與開會,計劃表已在路上了,但又停靠了。

在這段期間,我在一直思考,「我」是誰,「我」在哪裡了?「我」是否還記得我自己?

上一回母親剛入院時,有一些朋友或同事有詢問情況,也有一些親戚來探病,都是因情面來探病而已。

那時有一位同事問我的母親怎樣了?因為當時我是突發告假回家送我母親去醫院留醫,過後馬上動手術,之後我回去上班時,心裡已是忐忑不安與惶恐。

我跟我這位同事訴說了我母親的病情,我還未說到7%的事情緣由,她過後搶過了話語權,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起她的母親也病危入院,她將她的母親的病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我,還有當時她的焦灼狀態等。

她說了十五分鐘,複述著自己的作為病人家屬的情況。後來話題一轉,轉到了她90歲高齡的外婆的病情。

我呆呆地聽著,我還一直作著反應,我控制著我的情商,一邊說,「當時真的辛苦你了。」

然後我問她的母親現在的情況怎樣了。她說,病癒了,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而她的外婆也已病逝。

我充愣地停在原地,這場景不應該本來是我主場的經歷分享嗎?明明是她在詢問我,我反倒過來成為安慰她,鼓勵著她做得很棒。

我很想告訴她,「小姐,現在是我的媽媽還在病重醫院中,我為什麼反過來聽了你十五分鐘訴說你已經捱過去的病人家屬心情故事?」

另一些朋友在聽聞我的近況時,會說「XXX的爸媽也是這樣,很嚴重……」、「我的好朋友的XXX也是在治療癌症中,她也XXXX。」

說故事人,換成了對方。

我,在又充當了別人的別人,甚至是我不認識的人的──聽眾。明明與我對話的人,我以為是在關切著我的近況與我的母親的病況,但原來他們關心的是一些聽回來的經歷的分享慾是否有順利完成,分享給我聽。

但我不需要這些他人的故事,更何況是他們的朋友的故事。即使你沒有切身的經歷,為什麼不能靜靜地聽我訴說完畢,然後跟我說,「你辛苦了/會沒事的/會捱過去/你要多休息/你母親會吉人天相的」這類安慰人的話術,就很足夠了。

你只需靜靜地聽我說,讓我說出來,我就很感激了。我要的是一對耳朵。我不是要聽另一個比我更慘情的故事與經歷,因為我真的很尷尬,尷尬是我是否要回應你說「是的,我的母親比你所訴說的故事主人翁來得更輕易了,畢竟你故事主人翁(一個我不認識的人)更淒慘,更痛苦……」我是否要以這樣感恩之心來回應?

或許是我搞到人家尷尬了,因為畢竟是我自己述說起我母親的病況,人家總得要回應一下,所以摻和了他人/聽回來的故事來做一個場面社交的回應。

我是找錯了說話的對象。

有一個親戚的反應更絕,她對我說,「看吧,這種去醫院探病的過程真的只有過來人才知道,當年你的XXX(也是我們的共同親戚)就是這樣,當時我們就是一直這樣去探病,你們在外地不用來探病……」

彷如,你終於有這一天了。語氣裡盡是挖苦與冷眼。

有比我更年輕的同事也順口問起我頻密告假而得知我是病人家屬的境況,我已沒力再提是什麼原因了,那九零後的同事只是呆呆地望著我,我就知道她是無法體會一個中年男人,家有高齡高危父母所身處於的窘境。

因為即使是我在二十多年前,我也不會也無法想像那些長輩照顧著形同我婆婆或公公輩份的家長時,那種心情與境遇。

那時的我,關心的只是我幾時可以成功減肥練出肌肉,我是否能找到愛情等等非常小我的問題,我根本不會聯想到有那麼一天,我的母親的皮膚,如同姑萎的蔬果皮層一樣,因暴瘦而皺摺滿佈,而且因插針吊點滴而滿手瘀青。

只有真正經歷過成為病人親屬的人,才能體會到那種痛。

而做為中年人,什麼是壓力,什麼是責任,什麼是担當,什麼是堅強,然後怕自己沒錢,怕自己突然倒下,怕自己老無所依……

我已規劃不到明天,我已不敢想像三個月後會是怎樣。我只能在醫院病床的隔壁坐著一張小摺椅,迷迷糊糊地睏了起來,一直在睡,直至被護士推醒說,要為我母親施藥了,要我讓路。

有時睡了一小時,我醒來時是因為我手中的手機掉落在地上。



母親昨晚哭了,熬著最深的夜彷如沒有天亮,她說她被插管吊點滴疼得痛不欲生。她說,「我不知道幾時會結束,我這裡是肉痛,但我知道你們是心痛。」

那一刻,我沒有哭出來。好像都眼淚都擠不出來了。

有時,她安慰著我說,「你去做你的事情,我這裡做我的事情(治病),我們兩邊走,我知道你疼我,不用每天來看我……」

在病床上看著母親,想著人間的愛恨情仇,恩怨是非,有什麼值得耗時費心,好像什麼都來得及,又好像什麼都無能為力。

讓我無能為力的也包括我的情緒,一直一直是兩個自己在打架。

我不允許讓自己有這樣的感性時刻,我得馬上換裝成理性模式,我告訴自己,下次再看望母親時,我會怎樣換我的話術,我得保持著一種清醒,一種非常理智的覺醒。

我只能說,母親的健康現在有許多小目標需要達成,但這些小目標都是需要集中一起負重前行。

而那些親戚,沒有再來探望我的母親了。在冷冷的病房裡,我捏著母親的腳掌,是如此的冰寒。我問母親感覺到冷嗎?她感覺不到溫暖了。

我又在病床旁的小椅子上睡醒了,看著母親,想著自己的中年和老年,每個人各有渡口,各有歸舟,只有擦肩而過的過客,沒有奉陪到底的同路人。

與其外求,不如自求。

所以,我推翻了之前我的哀思,渴求著在意我的人,現在的不要再去強求什麼樣的感情來滋養我,什麼樣的人來修補我。

我想,即使我現時有的是一個男朋友或是配偶,我的壞心情應該不會有什麼改變,我何必要求外人借耳朵傾聽我的苦水,或是借一個肩膀來讓我倚靠?

我現在也要遠離那些負能量,少接觸那些不當我是回事的人,我要學會跟適合的人交流適合的話題。所以,之前一些常年交流的網友,因一直說話都是自我圍繞,或是搶話題,我已主動限制交流。我不需要,也不在乎,更沒必要。


2024年7月19日星期五

輓歌

 


其實你不用這麼冷漠

我也並沒有想過要一直糾纏你 都不是小孩子了

我也懂得什麼叫敷衍

我堅持這麼久了

不為別的

只是為了看清你的態度

也為了我以後想起來不會有任何遺憾

從糾纏到卑微的乞求

再到默默地執著

最後徹底放手

我也丟了半條命

可能很久以後你才會明白

像我這般倔強的人

是要鼓足多大的勇氣才會求你別丟下

又是攢著多大的一股勁才去放棄你



(抄自網絡)

2024年7月14日星期日

結局


近來一集又一集的人生劇本故事在上演著,讓我有更多不同的體悟。

比如我突然想到什麼是「結局」。這些常掛在嘴邊的詞,說起來像慣常用語,但是我細細地啄磨,分拆開來,去咀嚼什麼是「結」,什麼是「局」。

我在經歷一局又一局的小結,是不平坦的,而且又是一個局部接一個局部的小範圍式的「發炎」。(是的,我的日常生活生病了)

什麼是局?我就在上演著過去十年來鮮少出現的翻局──

  • 母親生病入院的危局
  • 自己突發嘔吐/撞車/付醫藥費等的攪局
  • 工作遇人渣上司的奇局
  • 誤認炮局為感情再崩潰自己的敗局
我變成對日常生活的堵車都不會埋怨了,每次扎堆在高速公路的瓶頸時就會想,「算了吧。堵就堵吧。就這樣了。」

特別是在雨天堵車時在想,「這總得好過以前在新加坡在雨中從地鐵站走去上班被淋濕兩腿的日子吧!至少,我有一輛破車,只有在馬來西亞,我這種窮人還可以開車上班。」

那就是一種小幸福了。我這樣安慰著自己,然後看著前方動也不動的車龍。

我就這樣情緒反撲,像潮汐般拍岸,再急急地用另一個想法來安慰著自己,壓下那浪頭。

然後看著公司那無能的人渣女上司時,我就告訴自己,不要介入他人的因果,不然揹負她的命運,而人生最好的預言就是因果。遠離負能量的人以免搞亂我的能量磁場,哪怕哪一天她在我的面前崩塌時,我還有力氣撐著自己,去看這一齣戲。

(是的,我因對抗這女上司,她自知無法收編我,所以在試用期到期後,沒有獲得她正式錄取)

我的生活秩序也是大亂了,頭髮長得沒時間去理,更別談說要去健身院了,我的生活日常用品有些都用光了,但因平常我都是去了健身院後順便去超市辦,自從母親入院而忙著探病,一切都停頓了。

所以,我的生活日常成了斷碎瓦解的殘局。在殘局的面前,原來之前與生活博奕時打成平局,也是一種小確幸與奢偧。我寧可要這種生活平局。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確認這些生活考驗,我收到了。我沒有資格去批判,我只是像一個接受快遞的收件人,上天要你在這裡簽個名字來收件,我就簽了。

幾天前我的車險到期了,我跟我的保險佬說,幫我更新我的車險吧,給一個投保費我,我就轉賬過去,在銀行APP轉賬確認頁面摁一個寫著「確定匯款」的掣,我就付款了。

再如上週撞車後對方私下索償要價RM150,好吧,我就付了。

我彷如不再去較真和計較了。我的利益好像不是置於一切的前面了,在有必要時,錢是用來解決煩惱的手段,它就是一件工具。

這工具的好用程度,是解決了當前的煩惱,在辦母親的出院手續時,定睛一看那醫藥費時,我心涼了一半。

那醫藥費相等於當年我供車若干年的未加利息的原車價,而且還可以買超過一輛的價碼。一輛車花我幾年的死慳死抵的勤儉生活,一場病花了同等值的價碼,來搶救危局,相對下是值得的。

但幾年來的的辛勞,賺來的錢是供養病痛。生命體驗的真諦,就是如此吧。

我用信用卡付款了。按六個數字的密碼,錢就過賬,醫院就放人了。

我送了母親去療養院休養,因為後續的施藥涉及太多日常醫療操作,我真的做不來。我接受這事實,我不是超人孝子,我是需要再努力打工賺錢的中年社畜。

母親出院始終是一件值得放下心頭大石的大事,但我的心裡還有很多大石。我不去想它了。

我也用了幾百令吉馬上買了一台續航力強,該不會那麼卡頓的新手機給母親,母親坐在輪椅上看著那台新手機時很高興。我將手機面調成簡易桌面方便她摁壓,這台手機,將是我與她的聯繫了。

剛才聽著她在電話說,「我在這裡過得很好,你放心,忙時就不用特地來看我了。」

母與子,靠的是一台手機的聯繫與交集。要常見也見不到了,因為如果我下班趕回來的話,療養中心過了探訪時間是謝絕探訪的。我們有一個家,但那家住不了,我們的家的感覺,就在電話裡的通話而已。

說起來是很唏噓的。

所以母親的病局是翻過去,至少目前而言。接下來是還有長篇的抗爭。

而在這段期間,我對一些生活聯絡人提及母親入院的事情,包括公子,還有另一個炮友。公子只是問了一句:「你的母親還好嗎?」我答了一兩句,他就自動靜音了,沒再追問和慰問,24歲的成年人啊,是否會懂得表達憐憫的人情世故?他可能對一隻小貓的生病都重過於一個相識過的人在飽受煎熬來得關心。

另一個炮友則是久久地會冒現一兩句問候,我確實有些感到意外他還會惦記著。當然,我的母親入院不是一兩天,而是真的好多天了。

然而那炮友,也只是因為炮局而有了肉體上的親密關係。如我之前所說的,都是假性親密關係吧。但也可反映出他是蠻有心吧。

當然,我不能、也沒有資格要求其他或一般炮友都會噓寒問暖地表達。只是一炮,只是一泡射精,只是他接觸過我身體最內在的部位,只是合體時一瞬間或幾個一瞬間的共情,餘下的生活,都是分體而活,每場炮局的下一步就是結局。

是的,這一局來了一場小結,下一局就開始了,是好是壞是順拐是崎嶇,不必多慮了。

我只能將自己幻化成一輛戰車,要強大成碾壓一切滾過去,一場場的結局,就是一頁頁的格局,無可違逆。如果將一局演譯成一站,戰車始終都要開動起來,那麼只能盼的是一程又程,一趟又一趟的行程,那種體驗感,僅此而已。

2024年7月10日星期三

想對媽媽說的話

這十幾天來陪著母親在病床上,看著她熟睡時,感覺有許多話想對她說,一些我自己也說不出口的話,但很想讓她知曉的心底話。

十年前,我對她出櫃,十年後,我以為我遇上一個對的男人,我甚至有設想過攜帶這男生回來,讓母親端看著他,讓他叫我的母親一聲「安娣」,我知道我的母親一定會對他說,「你長得很靚仔。」我想讓母親知道,男同志之間是可以有感情,她可以多一個兒子。

這奇怪的念頭的由來,可能是我的直覺判斷,因為他是我碰到這麼多男人,甚至說是以炮友居多的男人中,第一個會讓我產生這種場景設想的男人。

當然,這是一個很妙想天開的荒謬場景,我想該也不會發生。但我很想告訴母親說,我真的遇上一個我覺得非常帥的高大男生,他的帥不是一般普羅大眾的帥,而是我一眼萬年相認出來的熟悉。我以為我真的遇上一個懂我的靈魂的人。

然而,我只是遇上我不懂的男人,我卻飛蛾撲火了。

這幾天我看著母親的睡態時,我只是望著她,想對她說幾句話,我在這段不知所謂的感情中,學習到了什麼。這是我一次又一次的複盤時的省思。

我想告訴我的母親,因為有許多心得推翻了她告訴我的常理:

㈠ 擇偶寧看個性人品,不看職業有多高尚

帥氣外表高大體型,只是外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個人的名成利就,只是與他的智商與運氣與條件有關係。但不論這些光鮮外衣之下,即使物質條件有多好,愛不愛你的人,他的家產與名成利就,與我沒有半毛錢關係。我的感情不需要這些滋養,但更重要是,我不要被這些所謂的社會身份地位所蒙蔽,因為他們比任何階層更講究門當戶對,或是更高段位地權衡和拿捏我──我成了一件備選的貨,只有利用價值。沒有靈魂價值。

這也讓我想起一句老話:上流社會多半下流之人,下流社會多半清高之人。

㈡ 不必去找一個我愛的男人,寧要一個愛我的男人

理想的感情應該是雙向奔赴,如果沒有雙向而是單向的,那寧可是他的能量流向我。經歷過這種單戀再演變成窮到自己也要倒貼,心甘情願的付出,我不是在乎那種失與輸,而是在乎那種傻,因為沒有意義,更沒有必要。在我自供自足與獨立自主的情況下,接受愛我的另一方的餽贈。我一定會付上公平對等的價值交換。不只是物質方面的價值,而是一種情緒價值。

㈢不能愛得太忘我,要學習如何自私

我以為「利他」是一種美德。但用在一個我愛而對方不愛的男人身上,就被白嫖。由於是我單方面付出,對方的自私也變成理所當然,也被姑息而繼續剝削我。因為我們一直當作自私是一種敗德,但沒想到敗德也被包裝成一種「你喜歡我你就繼續付出讓我享受」,我要努力說服自己,自私也可以被美化成「在成人世界,都是各取所需」的話術。

㈣ 不要矯情的綠茶婊,又當又立,也不要沒有擔當與擺爛,遇問題就逃避的男人

高情商,顯得城府深,話說得有多滋養,翻起臉來時就會讓人多受傷。但沒有自信,遇到困境就拖宕及逃避,連溝通也冷漠以對,與人設完全相違。我寧願一個磊落的笨嘴人,也不要一個閃躲的大炮精。

㈤ 不要找一個太過精明卻不誠實的偽君子,寧找處事干脆俐落的普通人

偽君子的可怕在於他的高段位,被他永遠死死拿捏。遇上這種高段位的腹黑人士,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會玩這些心計。腦子裡想的永遠比嘴上來得多,善變之快如同作妖讓人難以捉摸,還要我揣摩聖意。又或者,對於為了管理我的情緒(即是拿捏我而有所圖),而在降維兼容我,這一點真是污辱我。

㈥ 永遠不要在他人的世界找到自己的價值

即使有多愛一個人,不需要在他的世界裡找到自己的價值所在,比如被對方說「你不是我的菜,所以我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而產生自我懷疑。我們的價值是在我們的自主世界裡。不必要去做一些事情來乞求對方認可自己的價值。不需要以他為主軸,而是認清自己是誰,自己的本質,自己的閃光點,無需對方來背書,更沒必要自我精神內耗來批判自己做不足。

㈦感情關係不應該是高低配,而是平視關係

如果一直在對方的世界找自己的價值,易於造成自己成為對方可有可無的附屬品,尊卑自現,整段關係就成了制約與奴化。所以感情的遞進應該是一種互相尊重的基礎(即使對是名成利就身家百萬),才能健康遞進。

㈧別人聽不進的,自己也無需當長輩去教訓

如果對方是擺爛躺平與逃避的,裝睡的永遠都叫不醒。我也無需自作孽去高姿態教訓他,教懂一個人永遠是事,而不是另一個人。沒有人願意為了另一個人去改變。

㈨談戀愛或是婚姻,原來是一個人的事

不去改變另一個人,也不是特意改變自己,但是不能失去自我。做回原有的自己。愛情與感情不是兩個人組合起來才強大,而是兩個強大的個體一起並行與陪伴。

(十)原來我不會談戀愛,但我還不至於說我不適合談戀愛,只是時機未到

我依然相信我可以找一個一個我倆彼此想對彼此都好與善良的人,或許我要學習是溝通之道,前提是雙方應該開誠佈公,透明化。而不是一直捂著自己。我相信花若盛開,蝴蝶自來。

(十一)我應該相信我的直覺

如果與下一個相處起來時不舒服,讓自己產生自我懷疑,這些直覺應該要存檔起來,別丟失了理性。別再卑微地相信改變自己來討好對方,一旦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些事實,我要去確定要留還是要走。

我想對母親說,這是我暫時悟到的心得。但我也想告訴她,我現在學習著自洽與自強,生活始終是要自己杠過去。

我更想對母親說,這個我以為我遇到對的男人,其實他連我的真實姓名都不想知道,我在他面前其實可以是阿貓阿狗,沒有身份,沒有地位,媽媽,你生下的兒子是多麼地尊貴,但人家嫌棄得連名字都不想要聽,這是多麼地可笑吧?

我想起上兩週我在廁所裡嘔吐的那一幕,如此狼狽,我對對方說過話,就像這些嘔吐物,沒人想看想聽想去接受,我們的殘局已收拾不到了。但這一嘔也醒悟了我自己,不適合我吞的,也要嘔吐干淨而勿留著傷害自己,即使對方是一塊珍饈。

我想對母親說,她以前常說過我兒時鬧脾氣時,我求之不得之物,沒有即時得到哭鬧著,到最後我哭鬧求回來後,我會一把扔在地上,然後說「現在才給我,太遲了!」她常說她不知道為什麼我這麼幼小,就會有這麼猛烈的脾氣而毅然摔下遲到的心頭所愛。

是的,那就是我,在那麼幼小時也是如此倔強與任性,而且我是一個非常軸的人,我的脾氣可以大得翻江倒海,但原來我在深情起來自願付出時,我卻會破例與偏愛地完全獻出自己。

我想對母親說,希望你別再為我操心,為我日後孤單一個人活下去而傷心。任何皮肉之痛都是自己杠,即使有身邊人,但什麼劫難都是自己一個人來渡。我要接受這份孤勇。自己一個人過日子,過時光。

我在孤凳上,看著母親睡去了。我自己也睏了,閉上眼睛,眼前一黑,然而我內心裡慢慢地清醒了。

後記:

後來,那一天我撞車後,即場向人道歉也不得己,對方在第二天私下要求索償150令吉,免去報警,要求我用TNG轉賬過去來賠償他的維修費(相片中我只看到他的車身出現一個兩角錢大的小凹陷,當然無法證明是我撞陷所致)。

我二話不說轉賬了,順便谷歌對方的名字,原來是一家公司的董事,肯定是一位比我這位尚在淌血付出高價醫藥費的孝子更富有,但是對方覺得在公平的前提下,還是索償了。但換作是我,我就由得他了,車子只是身外物,如果150令吉也可以貪求佔他人便宜得來,我當作是破財消災,沒有任何事情來得比健康更重要了。

我就當作付RM150讓這位年長司機鎮驚了,如果他有被嚇倒的話。

當晚,我將某一個人的文章全部刪去,忘記你我做不到,你永遠是我胸口的痛,但我在這段感情中,得到一種更高代價的教訓,我知道我不要什麼,因為我將永遠銘記他的缺點,就是我此生要嘔吐出來的渣。


2024年7月8日星期一

探病

醫院裡的冷氣特別地冷,特別是在母親的病房裡。我已不能像平日無事般穿著短袖短褲呆在裡頭,而改為長褲,再披上一件薄薄的披風加持。

然而今天忘了繫上腰帶,我的牛仔褲一邊行走褲頭一邊往下掉,我都忘了原來我的牛仔褲如此鬆垮了。在母親進院之前,還是緊緊地束縛著我的腰。

但我不感覺到自己清瘦了下來。我在前天時,竟然將我上次新添的摺疊輕巧塑料凳子給坐壞了,當時我整個人失去重心般隨著崩塌的凳子跌落下來,當時是在母親病床的床畔,讓她看到了我踉蹌的一摔。

我沒事,我沒事。我從地面上自己站起來,怕嚇壞了母親。

這證明我還是一個重磅級的胖子,連椅子都坐崩了,即使瘦下幾斤肉,椅子也被我壓垮了。

醫院裡的冷氣冷得讓我覺得饑寒交迫。但至少,這比半年前在政府醫院那種悶熱來得好了。我看著母親吃完粥後(她已可以自行拿湯匙來吃粥了),我看著他,呆呆地,感覺就是很睏很睏。

在醫院病床相伴的時光,不應該是一般母子的日常。然而,我只能趁禮拜天這樣的時光來陪伴母親,湊近她耳邊說話,因為她的耳背也越來越嚴重了。

病房裡的病友都更換一批了,而我在入夜後,總會看見有新一批的病人家屬在徘徊病房外,看著他們打包了麥當勞吃著薯條,看著那些探病的青春少艾有說有笑。

我想起自己很久沒有吃麥當勞了,但更想起自己已過了吃晚餐的時間了。我想經過上週六突如其來的反胃作嘔後,我該是要戒掉麥當勞等之類的油炸高脂高鹽食品了。

看著母親倦倦地睡去,探病時間也結束了。



週日的晚上,下起淅瀝淅瀝的雨來。雨夜開車已不是偷快的經歷,然後我居然又碰上堵車了,那些都是假日出遊後踏上歸途的平凡人吧。

我一邊堵著車,一邊想起很多很多的往事,一些突如闖入我生命的人,一些我一度很珍重,幾度去挽留的人,但現在已是帶著淺淺回憶的陌生人了。

突然之間,磅的一聲。我的車子與人相撞了。

怎麼在雨夜歸途還未用晚餐的時間,竟然與其他人的車子在大道碰撞了?

我拿著雨傘,在雨中下車,看著尾隨而來川流不息的車子,對方的車子在我前方停下來了。

我很久沒有撞車了,正如我很久沒有嘔吐過。但在連續兩個週末,都給我碰上了。

對方司機是一個華人阿伯,然後再走下另一個華人阿婆,看來是兩夫妻,這華人阿伯看見我,沒有怎麼說話,只用廣東話問了我一句:「怎麼你貼著我的車子這麼近?」

我冷靜地道歉,我也不知道我的車子被剐蹭到如何,但在雨夜及車燈流溢的公路旁,我實在看不清我的車子和對方的車子碰到有多傷。

「不好意思,我剛從醫院探望我的母親回來,我走神了。我希望你的車子沒有事情。」我一邊蹲下來,一邊檢查著我與他的車子。

這时我才發現自己的牛仔褲因為沒繫上褲帶,褲頭往下掉,我一邊得撐傘,一邊得提著我的褲頭,以免走光,一邊忐忑地再看車子,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華裔阿伯司機也沒有看見他的車子有什麼明顯的撞凹,這時我才看到我的車側鏡撞歪了。或許剛才的碰撞之聲是源自於此。

後來這位華裔阿伯還是要了我的手機號,說要我們彼此留下車子的相片,我隨他。我心想你要報警還是怎麼地,即使我的車子刮花了,我也不在乎了──更重要的事情與人物,不在此時此刻此地,不是在這一段奔騰的馬路上。

阿伯的妻子拿出了手機記下我的手機號,她也小心地觀看著我的車子是否有什麼「傷痕」,我一邊叫著她小心後方而來的車子。

她臨走前跟我說,「You take care。」那一霎那,我真的呆了幾秒鐘。或許我的精神狀態,真的差到在一個雨夜繁忙的路肩,也被人看見了,然而這一句問候,恰恰是我最需要的一句話。

人生的諷刺,就是這一刻吧。

2024年7月6日星期六

我的劇本

早上上班堵車一小時,工作九小時→下班再堵車一小時去醫院,探望母親三小時。

從醫院回程到家中,也要堵車45分鐘。我的晚餐是在晚上十點解決。

週五晚上堵在車龍陣裡,我的肚子隱隱作痛,流光溢彩的車龍陣,就覺得晚上近十點還是這麼多人在馬路上逛。或許是因為下週一也是公共假期,大家都有一種放假的氛圍感。

而我,在沉思著。往返醫院的日子已超過兩週了,醫藥費我不敢多想,我自己只想蓋上眼睛。我的放假,只有在我裝睡及逼自己睡的時刻。


母親暴瘦下來,一場手術後她顯示出來的病容與龍鐘老態,讓我看一眼心如同被剜一刀。生命來到這一刻,肉身經過如此一擊是衰敗。以前的我,不會也不想去想像眼前這一幕。

可是望著母親,我彷如看見很多年前仍在世的外婆,我母親的母親。怎麼我會見到外婆了?母親的衰老在眼前,但我心裡歸來依舊是少年,然而明明我已是中年了。我驀然覺得我與母親之間,彷如隔了三個世代。

我要接受年華的老去,但更得接納突如其來的命運轉變。我每天都對著母親說著激勵性的話,我看著她的手臂扎滿了吊點滴之後遺留下來的瘀青,我時不時拂著母親稀疏的頭髮,在她被注射藥物時指壓遊撫著她的眉心,讓她感覺舒心些。

前陣子她的兩腿還在插管輸藥時,兩腿酸楚。我替母親按摩著她的大腿肌肉與小腿肚,母親說,「你有學過按摩?怎麼你按摩得這樣舒服?」

我沒學過按摩,只是我突然想起我曾經在三溫暖裡替一個一號按摩舒緩著他的五十肩問題。同樣都是肌膚的接觸,然而,我一次又一次,陷入假性的親密關係。我以為我可以在這些親密關係有所求,有所盼,但進入我的其他人,都是肉身上的在乎與親近,內心將我推得遠遠的。

所有親密關係都不及我與我母親的血緣關係。

我想起二十多年前,我與椰漿飯快要分手前的幾幕,他在電話中與我訴說著他的病重父親,有時他要求展延與我約定好的週末之炮約。

當時我只能充當一個聽眾,我也愛莫能助。因為二十多歲的我,是無法理解到一個中年男人快要與父母分離的心情,我那時也是裝成熟與世故,回應著他。

現在,轉眼間,我自己也是中年人了。我自己啃下來。我沒有人訴苦,身邊人可能在歡迎著下週一公假的小確幸時,我自己的要求卻是很簡單,我只想我母親好好地,健康地好轉。

我不知道還有多久的時間要等待,我只告訴自己,這是短暫的,過渡的,就只是這一程坎坷些。我相信醫學,我相信科學。

我已兩個月沒去提款機,通常我去提款機提款,只是來提取現金給母親做零用錢來花。每個月我都是將這些零用錢,厚厚一疊地裝入紅包封中給我的母親,這是儀式感,也是一種祝福。

這個月,看不見的金錢,在我的銀行賬號中迅速流失。

我想起很年輕時我為了省錢,刻意繞過收費站路徑去上班,或是以惜物之心使用一些日常日品到破敗之極才更換。我也不想去歐洲等高匯率的國家旅行,我只想要存錢。

然而存下的錢所杠下的苦和生活質量的犧牲(例如每天都得花時間堵車來省過路費),彷如一鋪清袋。

以為省下的錢讓自己有一些中年的清福,但這段期間的支出,每天足以買一台中端手機。我只能告訴自己,是的,日後我再賺回來──日後,希望我更有出息一點,一個徘徊在五十歲的母胎單身的同志的祝願。

剛才去醫院時,恰好有親人來探望母親了,母親見到自己的弟妹一把淚就掉出來了。我的阿姨過後安慰著我,還好我有戴著口罩,但我幾乎快掉出眼淚來了。

我只記得那一天母親終於轉出ICU時,但依舊重度倚靠照料,那時只有我侍奉著我的母親,我一邊餵著她吃粥時,她跟我說,「真的很謝謝你,這樣照顧著我……」

聽到母親的這句「感謝」,看著她的眼神,我的眼淚馬上滴下來,口罩裡全是鼻涕眼淚齊流,狼狽不堪,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堅強,但我有多堅強就有多脆弱,就像生命一樣的脆弱。

說不上是有多委曲,但卻是有多辛酸。一個捧粥的中年單身從未被深愛過的男人,端著的不再是熱騰騰的生命與精彩的生活,而是僵固又不能自主的一種姿勢,臉上的風霜暗啞成了我的苦情臉,淚痕也得急速冷卻,讓傷悲不留痕迹。

母親的聲音因中氣不足,已開始糯軟下來,她的聲調有些像小孩般地說著話,每天我聽著她跟我說醫生跟她說了什麼話,她的日常,就是醫生與護士及同房病友。

我得湊近她的耳畔來回應著,點著頭,安慰著她。一邊聽著她努力地訴說著醫院日常,像當年我放學回來跟她匯報我上學時的場景。

人未到中年,或還未遭遇過父母入院的子女們,永遠無法體會這種年齡與舊記憶交錯的錯置感。一下子你感到自己年輕了,下一刻你覺得自己老得特別著急,但再下一刻,你再看到自己的母親怎麼一眼百年,明明不就是那個捧著熱菜上桌而四處奔騰的母親嗎?怎麼現在她滿佈皺紋的手扎滿了針孔和一塊塊的瘀青?怎麼時光就這樣流逝了。

昨天我還聽見我的女同事說,她從來都不喜歡開車,她上下班都是有老公開車接送。我不可置信地聽著這種都市愛情傳說。心裡怔忡良久,我想起偶像劇或電影裡的劇本,寫到主角母親入院時,會有另一半安慰著主人翁,「沒事的。」

劇本該是這樣寫出男女主角的真情與支援,但我的劇本不是這樣的。

但當然連一個在意我的人也沒有,怎麼會有主動慰藉著你,「你還好嗎?」

我是在一個人吃著晚餐時,突然我舉著湯匙的手就凝固下來,那一口飯就吃不下,就真的再吃不下去了,即使我很餓及非常的餓。

如果我有一場戲,鏡頭下的我,就這樣,不是哭,不是笑,是演不出來的苦,就這樣放下湯匙,就剩那麼幾口飯了。

2024年7月2日星期二

六月末


母親終於可以吃些稀粥了,像小孩子一樣地說著話,她在手術後的第一碗粥,吃得特別開心,而之前她被逼禁食與滴水不沾唇長達一天,她當時乞求著喝一滴水的叫聲讓我心疼。

由於兩臂都插管,自己進食也難了。她的四肢與半年前入院一樣,已出現水腫了。

我每天都呆在醫院裡,看著她一天天好轉起來,這是唯一讓我覺得欣慰的事情。

她的病容之態稍減了,但看著她的皮膚臘黃干枯,還有整個人無法自理,那一種皮肉之苦,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我每晚都替她按摩著大腿與小腿肚,因為她說睡久了,下肢麻了。我撫著她的頭髮,看著那稀髮下的頭皮,再餵著她吃粥和喝水。那一種感覺是,我彷如回想到四、五歲之前,她也是這樣餵著我進食。

明天的明天,應該是越來越好。我希望如此。

不過醫生說其實找出了病灶,但目前還未完全能自癒,還是在強藥加持下維持,同時必須要進行一項手術來斬除後患。

目前來說也是後話了。我也不敢想那手術之後的事情。

我們與各專科醫生對話,他們給出的答案是精簡而透徹──先不用想這麼多的日後,日後快要到來時,自有安排會告訴你如何長期照顧。

而作為病患家屬,目前能安排的是轉賬,付清醫藥費。



我很久沒有這樣親近我的母親,這次的貼身照料,那是一種百感交集。我該感恩,我還能陪在母親身旁,如果我是在他鄉工作,那會是怎樣的折騰?

早上與母親說話時,我一直鼓勵著她。我說「你是一個硬淨的女人,你一定可以走得過去。要靠你一步步自己走來。我們就接受、面對這一次,不要再回頭想了。」

母親再應合我說,她確實是這樣孤身走過來了,從小時到成年後成為年輕的單身母親,一切一切,怎麼在晚年還會發生這樣的厄運。

我說,那些已過去了,她的童年也至少有七十年以前的事情了,而照顧我們的艱難時光,也是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了,現在能做的是,往前看明天、後天、下週、下個月……

我們只能接受,這些幾十年前的事情,已經沒法改寫了。

現在是一種自洽與自求了。只有這樣,才能自渡。

我心中有一個暫停鍵,我要按下來了。我不能讓我的大腦不停地在飛速急旋在轉念,有太多太多的可能性發生在未來,而過去的,不能再多想。

我的精神內耗已經過度了。我需要的一場睡眠。

我在六月最後一天突然病倒了。我在半夜時突然醒來,一邊肚瀉,一邊哇一聲嘔出了晚餐出來,還嘔了第二口。

我從未這樣嘔吐過,我看著那些食物殘渣,內心的驚恐,不是說給你聽你就能理解。

猶幸我還有力氣去清理廁所裡的災場,我當時告訴自己,嘔了一遍就好起來了,然後倒頭就睡。然而五小時後早上醒來,我再嘔吐了第二次。

一湧而上翻湧上來的嘔,嘔得我扶住了盥水盆壁,之後索性蹲坐在馬桶旁。

我終於將殘餘在肚子的事物再嘔光了。然而,我在半小時之後還是動身去約見已相約好的養老院負責人,以便母親出院後有棲身之所。

人生第一次這樣嘔吐後半小時要去開門見人。

見完後,我再回家睡覺。傍晚再去醫院探望母親時,我就發燒了。我選擇在醫院掛門診,因為已累得跑不動去找哪間在週末有開門的診所了。

這也是我第一次在私人醫院掛門診,明明門診部的病人不超過六人,原來竟耗時2.5小時。我整個人就昏死在低溫冷氣的掛診室外。最後醫生開了藥說,「你可能要驗血,懷疑你有骨痛熱症。」

而且驗血結果要再等兩個小時。

我拒絕,我認為這有些過頭了。後來醫生說,給了Panadol再看是否有退燒。

現在的我情況好一些了,至少退燒了,然而我開始陷入另一種未知的惶恐中,我是否有胃病了?因為我發現我在進食後就有奇怪的感覺了。